郭嘉一开始是一脸茫然,仿佛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随后,郭嘉想要挣脱,抬手推拒,但那种在卧榻上刚刚好的力气,更像是欲迎还拒,很有情趣,完全起了反作用,让他更加意乱情迷。
  最后,郭嘉起了反应,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他却不敢继续放纵,他害怕,怕这人只是酒后冲动,一时糊涂,才会这么顺着他,明天早上清醒过来,郭嘉就会后悔,甚至觉得屈辱难堪。
  荀彧在最后关头,硬生生打住,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光风霁月的郭奉孝了。不想让他受到伤害,也舍不得这么随便地占有他。至少,要等他酒醒,问一问他的意愿。
  时下,喜欢男子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据说,哀帝刘欣的男宠名叫董贤,这个董贤生性柔和,容貌比女子更妩媚,衬得六宫粉黛全无颜色。
  有一回,皇帝和男宠同眠,皇帝刘欣先睡醒,发现男宠董贤枕着他的袖子,正睡得酣甜,刘欣想起身,又舍不得惊醒董贤,心中柔情万千,拔剑割断了自个儿的衣袖,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轻轻下榻。一个皇帝,如此体贴入微,可见对男宠怜爱到极致了。
  大汉的天子有一大半都养男宠,并且毫不遮掩,和男宠同辇而坐,同车而乘,同榻而眠。皇帝尚且如此,上行下效,其他人更不必细说。
  本朝的高官显贵之中,男风盛行。荀彧耳濡目染,惦记郭嘉很久了。
  郭嘉是被戏璕用扇子敲起来的,官署要点卯,拿着名册一个一个点名,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郭嘉用最快的速度洗簌,整理好衣冠走出屋子,就看见荀彧站在廊下,他一阵心虚,赶紧移开目光。
  荀彧心中一沉,连一丝目光都不肯落在他身上,果然是一清醒,就后悔?
  第50章
  荀彧从来没有这样忐忑过,他甚至反复回忆,想判断郭嘉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如果说愿意,他帮郭嘉更衣的时候,郭嘉有挣扎过,一只手无力地推着他的胸口,那种轻微的抗拒,一度激发出他作为男人最原始的征服欲,让他的动作更剧烈。
  如果说不愿意,昨夜在卧榻边相依相偎,这人任由他轻薄,顺从地被他放倒……感受到郭嘉的颤栗,荀彧抬头看他的脸,发现他眼中雾气弥漫,溢出一滴泪。
  一缕明月光透过纱幔的缝隙,照得郭嘉肌肤雪艳,脸上的泪珠格外晶莹剔透,有一种青丝凌乱的柔弱。
  荀彧尝了尝那滴泪,克制着停下动作,郭嘉的身子却突然起了变化,伸手勾住他的颈项,发出两声让人脸红心跳的娇喘。
  当时,荀彧要是继续留在卧房里,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占有郭嘉。有些本能,真不是理智可以完全约束的。
  所以他离开了,柔肠百转,被千万缕情丝系着,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风露立中宵,静待郭嘉酒醒。
  然而郭嘉酒醒之后,根本不和他目光相触,与戏璕说说笑笑,穿过回廊。
  奉孝这般反应,是被他亲近觉得难堪,不想面对,不愿提起?还是一时害羞,有点不敢看他?
  他随身的香囊,就作为信物,放在枕边,但奉孝显然没有佩戴,是没看到,还是在用行动表示拒绝?
  奉孝的唇,好像微微有点肿,被他亲肿了?
  虽然两辈子都没有谈情说爱的经历,但郭嘉还是很向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他觉得做春梦这种事,一点也不难为情,人类繁衍的本能而已。
  难为情的是春梦的主角是两个男人,他和荀彧。更难为情的是:他好像在下面。
  一直以直男自居的某人,心中百转千回,纷乱得一塌糊涂。
  要不是被戏璕敲了两下脑门,他都想一直躺着,扶不起来的那种。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加入分桃断袖的行列。
  马上就要经过荀彧站立的位置,郭嘉生平第一回 ,体验到近似于紊乱的心跳,这种心悸的滋味,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他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体。
  一步、两步、三步,近在咫尺。
  “奉孝。”荀彧唤住他。
  郭嘉风中凌乱,脑中蓦地闪过一个画面。
  “奉孝。”荀彧那抚琴的手,细细抚过他的脸,“心悦君兮君不知。”
  鬼使神差,郭嘉眨巴一下眼睛,很诚实地说:“文若,昨天晚上,我梦见……你……”打住!快打住!难道要说,梦见和文若切磋吻技,从地上亲到卧榻上?
  荀彧疑惑地重复:“梦见?”
  是浑浑噩噩,以为在做梦?
  还是有意暗示他:那酒后荒唐的一夜,就当成一场梦好了。
  戏璕在旁边,荀彧欲言又止,肚子里憋着很多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一阵风过,木叶飘零,戏璕拢袖,目光扫过两位友人,最后在郭嘉那明显要比往日嫣红的唇上停滞一瞬,轻咳:“要迟了,先去官署。
  最新的军报:幽州那边,幽州牧刘虞在公孙瓒攻打袁绍的时候,数次克扣公孙瓒的粮草。
  先前,郭嘉就是凭这个消息判断:一个月之内,公孙瓒就不得不退兵。所以,他才有底气让曹操选择公孙瓒,以步兵对骑兵,深挖沟堑,坚守大营,不和公孙瓒正面交锋。
  公孙瓒的军队缺粮,他是从冀州一路强征百姓的粮食,撑回幽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