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朔直接就被热醒了。
  “亚尔曼?”
  亚尔曼烧得迷迷糊糊,意识模糊,话都说不清,却呜咽着,眼角沁出滚烫的泪。
  “呜呜……沈朔……”
  沈朔来不及思考少年的体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立刻喂他吃了退烧的药。
  沈朔把毛巾浸湿,给他擦拭降温,效果比不得酒精,收效甚微。
  “沈朔……”
  亚尔曼已经醒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金灿灿的眼眸有些黯淡。
  “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朔闻言皱眉:“不要胡思乱想,只是发烧而已。”
  “可是、雌虫、以前不会,生病的。”
  沈朔又何尝不知道。
  显然,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意味着亚尔曼的身体机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在无法用雌虫自身的恢复力致使伤口愈合的前提下,又缺少药物的辅助,以至于直接触发了免疫系统,烧成这个样子。
  沈朔的心止不住地下沉。
  但面对小狗水汪汪的眼睛,沈朔却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才安慰他道:“只是伤口感染引起的炎症,别多想。”
  浸了冷水的毛巾不多时就被亚尔曼的体温捂热,沈朔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浸入水中。
  亚尔曼不见好转,自己的手却被冰水冻得通红。
  亚尔曼见状简直比自己受伤还要急,吃力地伸出爪子,攥住了沈朔的手腕。
  “沈朔……别弄了,过来,我这里。”亚尔曼使了点力,“手会、冻坏的。”
  “不会。”
  沈朔想抽回手,然而小狗的力气却出奇的大,岿然不动的。
  “亚尔曼。”沈朔皱眉看着他,“你需要物理降温。”
  “没、用的。”亚尔曼捧起他的手,轻轻呼着热气,动作拙稚无比,“我自己、会好。”
  “感觉的到。”
  沈朔显然不赞同这种只听天命的做法,正想说点什么,却被亚尔曼揽进了怀里,“会好的,要相信我。”
  沈朔没说话。
  亚尔曼也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沈朔都以为他是不是直接坐着睡着了,又听他问:“沈朔,如果,我好不了,你还要我吗?”
  沈朔敏锐地听出一丝怪异:“为什么这么问。”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大概是梦境并不怎么好,小狗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梦见,我的翅膀没有了,腿、也断了,不能走路。”
  沈朔闻言不可避免地怔住,这是……?
  亚尔曼无声攥紧手臂:“你、在我前面,一直走,我一直叫你,可你、都不回头。”
  亚尔曼说到这里,又有点想哭了。
  他的心智已经恢复到了十几岁的水平,知道哭泣是很丢脸的行为,但想到沈朔不要他了,还是忍不住难过。
  生病的人原本就是脆弱的。
  他努力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但话语见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展露出仓皇不安:“沈朔,我很、害怕,这个梦,不好。”
  “是假的,不会发生,对不对?”
  沈朔点了点头。
  然而亚尔曼心中的大石头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整颗心就被雄虫戳了个稀碎。
  雄虫说:“因为那不是梦。”
  亚尔曼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晶莹的水珠一下子就滚落下来。
  “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沈朔任凭他抱着,仿佛没有感觉到小狗僵硬身躯,只淡淡地侧头看向他,乌黑的眸子平静而清冷,“只是你忘记了而已。”
  “……”
  对自己做过的事,沈朔不屑于隐瞒。
  他仍旧记得,往亚尔曼心上扎下最深一刀的人是谁。
  也记得那个漫长而灰色的冬季里,在亚尔曼被其他部落陷害,虫翼尽断,腿骨尽折,从云端跌落泥潭之时,自己是怎样离开的。
  因为不在意,所以背弃时也是那么干净利落。
  亚尔曼心中是介怀的吧,即使失去了记忆,却还会因为这样一个梦惊醒。
  然而小狗却扯起唇角:“真的,也没关系,以后,要我,就好。”
  强颜欢笑的模样太难看了。
  真是傻子。
  “以后也是一样。”沈朔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打出一片模糊的阴影。
  “亚尔曼,我希望你清楚我是怎样的人。”
  不要奢求未来,也不要再喜欢他。
  “……不、不是这样,沈朔,没错。”
  亚尔曼抹了一把泪,下意识想要反驳雄虫的话,“沈朔,不喜欢,我,没有错。”
  “喜欢,是我自己的事。”亚尔曼太难过了,他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悲伤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都快要被淹没。
  他根本就无法组织语言,心中的不安也在这一刻被放大。
  “是我、错了。”亚尔曼语气凌乱地道,“我、很快,会好,别不、要我……”
  “不要,难过。”
  少年前言不搭后语,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沈朔静静地注视他许久,感受胸口越发清晰的闷痛。
  他在为谁伤心。
  他在为谁不值得。
  某些说不出探不明的情绪太过浓烈,仿佛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啃食他的心。
  沈朔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情感障碍症,彻底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