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知道,也正因如此。
  他才不想让李莲花死,心甘情愿以命换命。
  “我不敢自诩有多了解你,但多少呢,也算清楚你的性子。”
  “当日在大殿上,听闻锦安公主的埋骨之处,你不可能不为所动。”
  风明萧苦笑一声,垂下了眼。
  “楼主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李莲花抿唇一笑,微微摇头。
  “中州相距不远,往返半月足够了。”
  “你去一趟,将你娘的遗体安置妥当,再来寻我。”
  风明萧皱眉,“我不放心你……”
  李莲花抬手制止他,“别不放心,我一个人生活了十年,这不是好好的过来了吗。”
  “你安心去,我在京中等你回来。”
  他拂袖撑膝,好整以暇的看着风明萧,“怎么,你自己说能续我三个月的命,如今没自信了?”
  风明萧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中州距京城八百里,若是快马加鞭,来去一趟七日足矣。
  安顿好了娘亲,他才能心无挂碍的将护心痋换给楼主。
  终究,他还是点了点头,“好,属下一定快去快回。”
  李莲花只是笑笑。
  你啊,最好别回来。
  既然做了决定,风明萧便不打算耽搁。
  楼主的时间不多,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他收拾好行囊,替李莲花开了半个月的药。
  李莲花不太情愿,颇有些嫌弃的瞥一眼堆成山的药,“你不是说不喝药吗?”
  风明萧有些无奈,“楼主,我不在你身边,你得好好吃药。”
  李莲花苦着脸摆了摆手,“罢了,喝就喝吧。”
  他一路送风明萧到门外,正好遇上出门上值的轩辕琅。
  轩辕琅看他提着行囊,便问他,“无头哥,这是要去哪儿?”
  风明萧白了他一眼,开口道。
  “楼中出了些事,我得回去处理一趟。”
  “棒槌,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好好监督李莲花喝药。”
  “得亲眼看着他喝下去,知道吗?”
  轩辕琅对他的医术是有认知的,事关李莲花的身体状况,当即点了点头,抬手拍上风明萧的肩头,“放心,他不喝我就给他灌下去。”
  边上的李莲花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闭了嘴。
  风明萧翻身跨马,抬手挽了几圈缰绳,回眼看向李莲花。
  “楼主,等我回来。”
  李莲花笑着挥手,并不答话。
  风明萧纵马疾驰而去,白马青衣转瞬便消失在街角。
  边上的轩辕琅这才压低声音与李莲花道,“我要是猜得不错,他去寻长公主的尸骸了吧。”
  李莲花斜他一眼,神色不言而喻。
  轩辕琅只当看不见他这‘就你话多’的神色,上下打量李莲花。
  听他们叙述过此案,他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李莲花更像长公主世子。
  “你那毒不是解了吗,现在这究竟又是什么毛病?”
  “看他那副牵肠挂肚的样子,就跟我一眼看不住,你就能死在落英阁似的。”
  李莲花笑了一声,“能有什么毛病,他呀,就是关心则乱。”
  轩辕琅摇了摇头,拱手作别,上值去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随口的戏言,很快就能应验。
  可谓,一语成谶。
  轩辕琅答应下来的事,一向说到做到。
  他说看着李莲花喝药,就是看着喝药,直勾勾盯着他把一整碗黑乎乎的汤药灌下去。
  又苦着脸去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
  开始几日,他还能调侃李莲花,笑话他这么大年纪了,跟个小孩似的怕苦。
  后来,后来他就笑不出来了。
  李莲花这药见天的喝,养身子的补品一碗一碗的吃,但身子却越来越差。
  入夜在落英阁能咳得西楼都听见,惊天动地的咳,咳上大半夜没什么力气了,才能静下来。
  轩辕琅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开始慌了。
  李莲花本就清瘦的身体,就这么日渐消瘦下去,愁得他头发都要白了。
  落英阁里,暖阳透过梅枝打落下剪影。
  李莲花裹着厚重的狐裘坐在树下,面前有一方石桌,摆了棋盘。
  他抵唇低咳两声,手心已经染了血。
  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他连忙抬手擦去掌中的血迹,将帕子收入袖中。
  轩辕琅带着一个御医快步进门,一见了他,微微愣神。
  “你怎么起来了?”
  说罢,快步上前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再给他搭上一层保暖。
  李莲花摆了摆手,“我没事,我就是出来晒晒太阳。”
  他如今这副模样,已经是强弩之末。
  说不清还有几日可活,他只想再晒晒太阳。
  轩辕琅回身道,“苗太医,你快给他看看吧。”
  那太医上前几步,在李莲花边上坐下。
  他探手把脉,李莲花的手腕已经苍白得看不出什么血色了。
  片刻之后,那太医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李莲花低声开口,“我自己心中有数,先生但说无妨。”
  太医虽有不忍,还是叹息道,“轩辕大人,这已是无力回天的死脉,下官实在没有办法。”
  轩辕琅面色一凛,怒斥他,“胡说八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