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活动刚刚结束的这个傍晚,三日月昼坐在看台上,逐渐升温的天气让她的额角渗着细密的汗水,将及膝的制服裙撩起来扇着风,恨铁不成钢的握着草莓味牛奶把盒子吸的呼噜直响。
  花崎诗织朝对面投射来不怀好意的目光的男生们瞪了一眼,一把拽过她的裙边铺好:“手冢君的气场实在强悍,你抵御不住是正常的——请你坐端正好吗,三日月少女,不要岔着腿,对面篮球部的混蛋已经盯着你看好久了。”
  “手冢君可是被称作不良克星的男人呢。”早乙女琉奈近来热衷热血少年漫画,迟来的中二病到高中才犯:“我们理科的北原老师,就是四十多岁因为谢顶不得不戴假发的那位北原老师,都格外惧怕他。”
  “心情真糟,我要去活动活动筋骨。”她转了几下手腕,在花崎诗织的目光的指引下,看向坐在不远处几名穿着篮球部队服的男生,把空了的牛奶盒往后脑勺一丢,精准的落进了背后的垃圾桶,走到他们面前,亲切的笑着打招呼:“下午好。”
  对面血气方刚的少年还没有预知到即将来临的危险,轻浮的吹了个口哨:“哟,戏剧社的台柱,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你是篮球部的学长吧,我超喜欢打篮球的男孩子呢。”她突然娇羞造作的扭捏起来,仰着头,露出标准而又虚假的八颗牙齿:“学长很厉害的样子,能教我打篮球吗?”
  “可以啊,当然没问题,当我女朋友我就教你啊!”
  “哎呀,那这也太无趣了,你赢过阿昼,阿昼就当你女朋友好不好?”早乙女琉奈被她抛媚眼的行为和掐着嗓子娇里娇气的声音吓的直起鸡皮疙瘩,朝身边的花崎诗织翻了个白眼,竖起小指对三日月昼表示鄙视。
  和她说话的那名篮球部的正选早先曾入过早乙女琉奈的人物专栏候选名单,是姓村田的,几日前就在话剧社周边徘徊,想必是对三日月昼心怀不轨许久了。就在今天,改剧本时她还听见村田自夸“两天就能让三日月陪我去宾馆”。
  上次出现这种场面还是国中毕业典礼前不久,拳击社的社长当着许多人的面诋毁花崎诗织是个丑胖子,后来他在三日月昼的请教当中被打出了鼻血。
  早乙女琉奈幸灾乐祸的摩拳擦掌,明天校园网站上的新闻栏目顿时有了着落:“昼可是在国二时就破了铁人三项记录呢……”
  不出意外,就在这个傍晚,结束练习之后正打算回家的手冢国光听到了一个噩耗:“手冢君!你们班的三日月和男子篮球部的部员村田打球,把人家一个正选两个候补撞伤了!”
  这类控诉,他一周能听见好几个:“手冢君!你们班的三日月因为小组作业和d组的宫野同学吵起来了!”
  “手冢君!你们班的三日月带着话剧社和摄影部抢拍摄场地结果两方打起来了!”
  “手冢君!你们班的三日月把野猫带进学校养被风纪委抓现行了!”
  他是文明人,他不可以骂人。
  针对这件事,三日月昼给出的解释就是摊开手叹着气,满脸无辜的说:“这是意外,我们只是在比赛,比赛就会有受伤啊,村田学长信誓旦旦说他赢过我就要我做他女朋友,我哪里知道他们这么弱。”
  诸如此类云云,尽管如此她还是被罚去做三天学校劳动。
  早上八点二十的青春学园正因早会而陷入一片死寂,关东平原春末的降雨逐渐变化无常,前一晚狂风骤雨后又见了太阳,巨大的云翳笼罩在东京都上空,宁静在这个拥堵不堪的城市荡漾,寂寞的花朵,阳台上倦懒的野猫,街边褪了色的自动贩卖机,这一切仿佛是些标本,没有丝毫音讯。
  三日月昼扛着扫帚,面对吞了她二十块钱之后却没有吐出饮料来的自动贩卖机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扭了几下脚踝,不太舒服的小皮鞋头在水泥地上磕出白色的划痕,迅速的踢腿,转身,低吼,熟练的踹到投币孔下侧:“饮料和钱,你必须给我吐出一个来!”
  “叮——”一声,一瓶樱桃味汽水就滚落下来。
  途径的早乙女琉奈举着相机,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绕过拐角的绿化带就看到了取汽水的三日月昼,咋着舌头拍了张证据:“连自动贩卖机都欺负,你有点过分啊三日月少女。”
  “是它吞我的钱在先好吗。”她娴熟的用中指勾住拉环,一只手就毫不费力的打开封口:“你不去开早会么?还在追着乾贞治不撒手?”
  “我看到他从网球场出来洗了把脸,刚要拍照人就不见了。”早乙女琉奈颓丧的指着相机显示器给她看,贴在屏幕上的防护膜已经布满了划痕,往上翻几张就是虚掉的身影和网球场外的洗手池。
  三日月昼婆娑着下巴:“还是没有拍到他的正脸啊,继续加油吧早乙女少年。”
  早乙女琉奈追逐乾贞治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国中一年级。
  初入新闻社的早乙女琉奈和年长一届的前辈前去采访获得化学竞赛榜首的乾贞治,末尾拍照时,她向乾贞治提出:“乾同学,你的眼镜反光太厉害看不清脸,可以摘下来吗?”的要求,结果被果断回绝,后来“乾贞治的眼睛”又被列在青学未解之谜首位,“乾贞治实际上是没有眼睛的外来物种”这种奇葩谣传也一度占据校园话题前列。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就连乾贞治的证件照都带着这副把眼睛遮的严严实实的眼镜,早乙女琉奈一度质疑这种五官都看不清的照片究竟是如何通过审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