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弦一郎的时间比物理公式还要有规律,八小时训练,八小时学习,余下用以苦练心性和睡眠,生活显现出乏味的枯燥,十六岁就已经开始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柳莲二曾一度揣测这就是真田弦一郎一年之间就从满脸胶原蛋白衰老成二十多岁,说不定说三十岁也有人信的青年的原因。
  “真田——”仁王雅治勾着书包远远喊住他。
  三日月昼从遮挡视线的真田弦一郎身后偏着脑袋,他埋在树荫下英朗的脸颊和挂在肩膀上头的小辫子就倒映在她澄亮的琥珀色瞳孔里,十指一紧,冷气就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仁王——雅治——”
  少年举在半空的手和往前去的脚都僵住了,条件反射的隐隐胃疼,他一瞬间就想起了童年被女神雅典娜的裙子所支配的恐惧:“第三……”
  心里好像被狠狠戳了一刀。
  “啊……原来是真田的侄女。”柳莲二又口吻失望的补了一刀。
  也就是去年,三日月昼曾在早乙女琉奈采写全国大赛时在照片上见过柳莲二,和乾贞治同框站在一起居然形成了两个人没有眼的千古奇观。
  名为“恶作剧”的细胞构成了他的皮肤和血液:“哟,第三,你怎么来横滨了?”
  毫不意外,仁王少年被迎面而来的单肩包砸了个正着,捂着鼻子直喊疼,口齿不大清晰:“这么长时间了,第三你一点都没变温柔。”
  “呵,你管我。”她皮笑肉不笑的抖了抖嘴角,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分针马上就要追上时针,在十二点重合了。
  弯腰勾起丢在地上的单肩包,能通过松垮的领口看到里层平坦的工字背心,三日月昼的胸脯也和她的性格一样,多年以来丝毫未变——对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女生的胸围似乎比未来要选理还是选文更值得瞩目一些。
  肚子发出擂鼓似的轰鸣,她婆娑着下巴细细忖度了几秒钟,咧着牙一把拽过真田弦一郎肩膀上的书包,踩上脚踏板,佝偻着腰一下就如同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一手把着把手,一手高举着他的书包挥动,发出类似动物的低沉诡谲的笑声:“真田弦一郎!赶快跟上,不然我就把你的书包丢到神奈川的海里去!”
  “你这家伙!不可饶恕!”
  仁王雅治扶着柳莲二的肩膀才能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
  好友看着他按压着腹部的手掌,微微蹙起了眉头:“怎么了,仁王?”
  他垂着脑袋,斜着眼睛望向一边嘶吼一边努力追上前方山地车的真田弦一郎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牵强的拉开嘴角,回复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我对这个笑声过敏……”
  虽然三日月昼早已离去,但她像电音似的笑声一直回荡在仁王雅治的耳际,迟迟不肯消弭。他不禁回想起儿时为了一场圣诞节的联合表演,她亦是用这种奸佞笑声将他按在地板上,强迫他穿上女神雅典娜的白裙子:“不许哭!抽签抽到了你了哭也没用!”
  那时的仁王雅治早已到了记事知羞的年纪,稚嫩的婴儿肥并不能掩饰他削尖的下巴和俊秀的五官,披肩发和长裙加身竟然意外的惊艳,以至于小学生活的前几年一直被人拿着饰演城户纱织的剧照询问是不是有个长的特别漂亮的姐姐。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仁王雅治有生之年收获的第一次告白,竟然来自那场联合晚会上一个被他的打扮迷惑了性别的男孩。
  而这仅仅是三日月昼对仁王雅治的荼毒的开始,变本加厉是在他得知她是万年第三且以此为把柄嘲笑之际——恶作剧告他黑状的幕后真凶是三日月昼;举着拖把追着他跑了三条街都不带喘气,扬言要打断他的腿的是三日月昼;砸中马蜂窝只顾自己逃命却让他被蛰了满脸包的人也是三日月昼;往他六年级喜欢的女孩子书包里塞玩具蛇,又栽赃嫁祸回来的人还是三日月昼。
  柳莲二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的得出结论:“这是所谓的相爱相杀吧。”
  仁王雅治怎么也站不端正的姿势突然笔直的像条线,神色要比网球场上面对幸村精市时还要严肃:“拜托,莲二,我想多活两年。”
  从立海大附中到真田家原本要走四十分钟,三日月昼拎着真田弦一郎的书包停在挂着名牌的庭院前,身后追着气喘吁吁的真田弦一郎,竟然生生将耗时缩短了一大半:“你看,跑快一点还是能趁早吃上午饭的。”
  真田弦一郎支着膝盖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怒火冲上天灵盖甚至有些头晕,他接过对方丢回来书包:“昼!你去给我面壁思过!”
  “得了吧,这又不是在三日月家,没人会听你告状。”她翻了个白眼,停妥山地车,推开木制的院门连蹦带跳的顺着卵石小路跑到大厅,踩住脚后跟直接将没解带的鞋丢在玄关。
  跟在她身后的真田弦一郎只好咬牙切齿的将她沾着泥点的平底鞋摆好:“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把鞋乱放——也不许光着脚!给我换上室内鞋!”
  “是是——”嘴上虽然这么应和,行动上却没有任何实际性的表示。她赤脚踩着木地板,拉开了客厅的障子:“真田爷爷,我把弦一郎接回来啦!”
  看到里头盘坐在蒲团上的手冢国光和他面前散发着热气的梅子茶,她的大脑出现了一片短暂的空白,心脏提到咽喉又眨眼之间跌落谷底,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飞快将障子合上,使劲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