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猫抓伤了吗?”
  “没有。”她把外套往后一甩,豪放的搭在肩上:“特意用衣服包起来了。”
  良辰美景,早樱开的山花烂漫,立在中央大道上恍惚之间就有一种落英缤纷,世外桃源的错觉,假如忽视三日月女士的呵责的话——原本伤感的别离场面生生被她搅和成了一出笑话,早乙女琉奈和花崎诗织安抚着气到头晕的三日月女士,拼命朝跪在一旁的三日月昼使眼色,荒川先生连忙把她拉起来,按着她的脑袋弯下腰:“阿昼她肯定知错啦。”
  能屈能伸才是生存之道:“三日月女士,我真的知道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但是会有下下次。
  不论如何,感谢三日月昼为青学莘莘学子提供了一场印象深刻的毕业典礼,日后回忆起来也是值得一提的谈资。
  然后就到了分别的时刻了。
  离开日本那天,手冢国光坐在书桌后,握着一只巴掌大的礼物盒,独自对着窗外漫天飞旋的花瓣发了许久呆,礼物盒里只有一枚镶满钻的发卡。他推了下眼镜,想起这是和三日月昼一起配的眼镜,转一下手腕,想起那是三日月昼送给他的护腕,收拾行李,又在网球袋里发现了她赔给他,而他却还没拆封的毛巾……还有房间角落里那一盒拎回来就被母亲围着质问许久的恋爱养成游戏,深吸一口气都是她喜欢的薄荷味。
  除了大满贯,这是他第一次有“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念头。
  手冢彩菜蹑手蹑脚的在他门前蹲守许久了,顺着微微敞开的门缝凝视着他手里那枚发卡。早在收拾房间,在他床头柜上的抽屉里发现它时,手冢彩菜就已经明里暗里试探过她的主人了,可惜少年的口风紧俏,怎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另一边,送给花崎诗织和早乙女琉奈升学礼后就去逛街的三日月昼被大谷千鹤子拦了下来:“能谈谈吗?”
  她顿了一会,在花崎诗织担忧的目光中走向了附近的露天咖啡馆。明明是她发出的邀请,却需要三日月昼率先开口:“大谷夫人还好吗?”
  “在恢复了。”她绞着衣角:“妈妈说你去探望过她。”
  那是一年前,大谷夫人罹患乳腺癌不久:“是。”
  “你为什么要来呢?”大谷千鹤子捂着额头,飘忽不定的眼睛里蓄着泪水:“阿昼,你让我知道原来大声嘻嘻哈哈吵吵闹闹是如此快乐,甚至会因为稍微做些调皮事而得到大人的宠爱。在我眼里,你就像是能掌握住解开所有事的那枚钥匙,你把我带进了阳光底下,却没告诉我这份阳光会灼伤我的皮肤。”
  “如果知道你会对我的朋友做这么过分的事,我从最开始就不会伸出援手。”她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冰冷的和平时判若两人:“不是我没告诉你这份阳光会灼伤你的皮肤,是你自己亲手毁掉了这层防护罩。觉得我很绝情对吗?小学时怕大谷夫人看到你形单影只一个人而哭泣,哪怕我不想和你再有纠葛,还是会和你讲好,面对大谷夫人时就牵着手,不然她会哭。我从来不是因为哪种如同中世纪麻风病一样传播迅速的流言蜚语而丢下你,而是因为你亮出的那把刀插在了我致命之处。”
  “但是……可是……”
  “我不欠你的,我也不是抛弃你的那一个,正相反,是你推开了我。”她浅浅的叹了口气:“你欠诗织一句对不起,记得还上。”
  她只是在那时作为一个十岁,贯彻善良的人,将大谷千鹤子拉出了泥潭,她只是不够精明,识人不清,以为救的是只兔子,实际上是只猛兽,可她也没有推开这只猛兽,而这只猛兽反戈一击吃掉了她的同类,才让她举起了武器——太温柔是不行的,她吃足了教训。
  离开之际,大谷千鹤子最终还是向邻桌的花崎诗织道歉了:“你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被我威胁,却没有离开她的人。”
  花崎诗织抿直了嘴唇:“阿昼对我的意义,并不比她对你的意义少。”
  刚好能在咖啡馆藤椅上休息片刻,早乙女琉奈搅拌着咖啡,提及了另外一桩让人头疼的事:“你喜欢手冢君吧”
  “是啊。”也没矫揉造作,承认的大大方方。
  “怎么不说?”
  懒洋洋的抬了下眼帘,翘着二郎腿:“也没人问过我啊。”
  “他都要去德国了。”
  “我又不去。”她翻了个白眼,看出了早乙女琉奈和花崎诗织的担忧,她把垂在肩膀上的发线绕道到手指上来回缠着,慢悠悠的开口:“他要去德国做职业球员,而我要留在日本做医生,我们不同路,以后他会遇到志同道合,秉性相投的人,而我也不会因为喜欢他而改变我自己。”
  如同那出告别舞台上的童话剧,他们都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的确,那清贵的少年无意之中路过了太多人的人生,温暖了太多的人,包括三日月昼。
  “也不去送他吗?”
  一片沉默的空白之后,她酸涩的笑着回答:“不了吧,我不擅长分别。”
  接到手冢国光的告别电话已经是晚上的事了,三日月昼站在电梯里,信号不好,只能听到一片杂音。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听见他说:“之前你问我最喜欢什么礼物。”
  “我最喜欢你。”
  原来那不是一通告别电话,而是一通告白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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