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这辈子都能吹嘘,自己住过土房!
  这可是亭长才能住的房子!
  看所有人都不再反对,钟大母满意了。
  她一锤定音:
  “那就决定了,明天韩小你就跟着我去外邑!”
  像这样的商议,出现在了好多有孕妇的家里。
  全家人合计了一番,发现自己只赚不亏。
  那还说什么?赶紧让自己家孕妇去住啊!
  甚至有一些西河村的人,也开始把自己家孕妇从他们村的草棚中叫出来,准备送往韩盈那边。
  有孕妇的家里极为高兴,没孕妇的家里就有些不开心了。
  不能占便宜什么的,总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西河村的楮大母就是其中之一。
  在听闻孕妇只需要每天纺两个半时辰的布,就可以住进土房之后,她就一直念叨着家里没有怀孕的儿媳们。
  傍晚,大儿媳正在数全家吃的豆子,刚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婆婆盯着自己的肚子。
  她深一口气,抓起陶盆,转头就走。
  三儿媳正在将织布的工具收拢起来,防止影响到晚上休息,正忙活着呢,就听到自家婆婆在自己身后幽幽的说道。
  “土房啊,我这辈子都没住过……”
  她后背发麻,赶紧归拢好工具,跑出屋内。
  自家婆婆今天跟疯了似的,她们两个倒是想有孕好去住土屋——可也得男人在啊!
  人不在家怀个屁!
  两个同病相怜的妯娌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无奈的情绪都快溢出来了。
  楮大母还在不开心。
  不过九岁大的小女儿魏裳,一点儿母亲的没受影响,她站在门前,拿木棍敲着石头唤鸡。
  随着有节奏的木棍敲击声,四只母鸡扇着翅膀,挺胸抬头的往家走。
  这也是一件有说头的事情。
  魏裳很会养鸡。
  古代,个人或者家庭养鸡,数量基本上都只有一两只,顶多三四只,很难大规模养殖。
  养多了,鸡冬日没有粮食,必须喂人吃的粮食。可这时候人都不够吃的,哪能喂鸡?
  而且鸡非常容易生病,莫名其妙的,鸡就死了。
  但魏裳不一样。
  她今年一共养了二十七只鸡,都养活了不说,还各个身材肥壮,特能下蛋。
  今年一整年下来,她几乎赚了上千钱!
  更神奇的,是魏裳根本没人教导她怎么养鸡,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哪家女儿能有她这般有本事?
  所以哪怕只有九岁,距离结亲还有三四年的时间,来她家说媒的人也很多了。
  魏裳对结婚没什么兴趣。
  她还在琢磨养鸡,去年她养了二十四只,今年废了好大的劲儿,也不过扩展到二十七只。
  魏裳隐隐约约的觉着。这应该是自己养鸡数量的极限了。
  若是以往,魏裳可能真的会对这个数字沾沾自喜,自觉自己非常厉害。
  但最近半年多,她一直听到月女的传闻。
  那个女孩比自己小,还比自己厉害!
  曾经对自己的夸赞散去,大家都开始反复讨论月女。也是,一个不过养了二十多只鸡的农女,怎么比得上遇神的月女呢。
  更何况她那么大方,给所有的村人都盖了一间土房!
  听到这些的魏裳,在心里酝酿着莫名的情绪,她专门跑去河东村外邑看过,双方的差距太大,大到她很难生出嫉妒的情绪。
  但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听着母亲的唠叨,魏裳猛然生出来一个念头。
  如果我也有她那么厉害就好了。
  魏裳没有把这个念头说给别人听,但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如野草般开始疯长,逐渐占据她的内心。
  ***
  深夜,白日的草木巨石化作诡异的怪影。
  风一吹,发出凄厉的哭嚎。
  昏暗的月光下,一个身影佝偻的男人抱着布袋,踉跄前行。
  他走上一段路,就要坐下来休息会儿。
  身体看起来极为虚弱。
  可这么虚弱,他还坚持抱着沉重的布袋。
  也不知道为何,男人不肯省力的背着,非要抱在怀里,累到手臂发麻,也不肯松开。
  夜鸟落在枝杈上,发出了几声尖锐的叫声。
  男人终于走到了他要到的地点。
  他坐下来,放下布袋,喘了好几口气,疏缓过来之后,卷起来舌头,开始学鸟叫。
  鸟叫的声模仿的惟妙惟肖,颇有节奏。
  这叫声传播的很远,好几家都听到了。
  冬日的夜里那么冷,没有人在意夜晚的几声鸟叫。
  男人等了好一会儿。
  周围还是空荡荡的。
  他以为自己等不到人来了。
  缓缓起身,男人正打算离开,突然发现一个模糊的身影跑了过来。
  对方小声的喊着他的名字。
  “楮冬!”
  这声音太熟悉了,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妻子还记得他!
  楮冬鼻子一酸,连忙拦住对方继续靠近:
  “芽,你别过来!”
  小跑过来的女人停下,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停下,借着月光,她朦胧的看清楚自己丈夫的模样。
  他双颊凹陷,离开前合身的衣服,如今要用绳子紧紧的绑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