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这一个食盒,就能看出此地主人的财力丰厚。
  奎师拎起来食盒,也没有换衣裳,直接走向神师居住的地方。
  神师正在院中。
  他还有一个更响亮的称号。
  沃河巫师。
  不过,这是他早年的称呼,因为那时候,宛安县内的巫觋有很多,想让别人记得,就要让自己的名字更有辨识度才行。
  而到了如今,大部分人对他的称呼,都变成了神师。
  神师,其实是普通人对巫觋统一的尊称。
  现在,它变成了沃河巫师一个人的称呼。
  只要提神师,大家就认为是在说他。
  这位名声大到如此地步的巫觋,也的确有几分神异。
  按照对外的说法,他今年的年龄,已经七十有三。
  看他发须皆白,满面沟壑的模样,就算没有七十三,那离这个岁数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这个岁数,在如今的稀有程度,等同于现代,在大家平均只活七八十岁的时候。
  他活到了一百一。
  能这么长寿,本身就是一件稀奇且神异的事情。
  而这,只不过是他身上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会预测天时,沟通河伯,知晓河水的涨跌,还会祝由,令神鬼显灵,杀鬼见血、念咒驱鬼,治伤病……
  每一样,都是凡常人所不敢想的伟力。
  现在,神师坐在榻上,他面前摆放着一个占卜吉凶的石刻式盘,奎师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卜算着吉凶。
  听到脚步声音,神师也没有抬头,像早有预料般的问道:
  “回来了?”
  奎师的脸上满是恭敬,他跪坐在地上,将切成块,放置于碗内的豆腐、蘸料一一拿了出来,边拿,边说道:
  “是,神师,弟子回来了。”
  神师还拨弄着式盘,仿佛毫不在意般的问道:
  “探查的如何?”
  奎师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月女还是有些本事的,我看那边的产妇,婴儿,是真都活了下来,不过……”
  说到这里,奎师脸上闪过一丝对月女的鄙夷:
  “作此等污秽之事,日后……哈。”
  奎师的态度,可见一斑。
  毕竟,秦汉女性的地位再高,也不过是同古代相比较。
  这是一个女人不能做官,无法从事大部分职业的时代。
  作为男性附庸,她们的实际状态,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而整体地位的低下,必然会影响与她们有关的一切。
  所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生育很重要。
  可生育本身,还是被污名化了。
  比如,生育是污秽的。
  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别人在自己家产子,是非常不吉利、会带来坏运气的事情。
  受限于这些传统印象,奎师自然会对从事孕妇接生的月女,报以鄙夷。
  就连神师也没例外。
  月女的能力很强,至少她在救人上,比自己强太多。
  可她选择给女人接生,这就……
  同行,路走死了呀!
  神师顿时把月女的威胁给降到了最低。
  只不过,神师还有些不放心。
  他又问下来细节。
  奎师把自己今天在外邑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说了一遍。
  在听到奎师把月女收留孕妇。给她们接生的收益说出来之后。
  神师彻底相信月女不会威胁自己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嘲笑道:
  哪有这么愚蠢的巫觋!
  对于巫觋来说,最赚钱的,还是那些官吏豪族。往下,才是农人。
  他们钱少,好在人多,又傻,只要多忽悠几句,就会为了喝他施加咒术的河水,乖乖的把钱拿出来。
  重点在人多。
  只给几个孕妇接生,能得多少钱?
  饭都吃不饱!
  不过,神师毕竟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
  他也清楚,月女给人接生后,产妇,婴儿存活的数量,实在是惊人。
  月女是有本事的。
  日后,肯定会有达官权贵。为了自己的妻子、儿媳找她。
  只是接生吧……
  他一个男人,还真干不了这事。
  罢了。
  自己占不了这条钱路,让给她也无妨。
  不过。
  神师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还是要敲打敲打她,让月女明白,她只能吃这碗饭。
  还有那鬼火的手段。
  一个给人接生的巫女,也不需要吧?
  神师手指点在式盘上,一下又一下。
  他思索着,要怎么才能不跌分的,和月女见上一面。
  韩盈根本不知道,有位行业资深大佬,自行给她安排好了未来的职业规划。
  她检查着骨折少年的手臂,微微叹了口气。
  治疗手段太差,果然恢复的不是很好,出现了关节粘连和肢体肿胀。
  这种情况,除去药物,用针灸推拿也能治理。
  可惜这两个韩盈都不会。
  她空间里倒是有针,拿出来也不会太显眼,只可惜,韩盈一个穴位都不认识。
  能拿来治的药,也就是珍珠菜、忍冬藤、络石藤这些草药,韩盈也没在本地挖到过。
  最后,韩盈只能嘱咐少年忍着疼多锻炼,又让他从锅底下扒拉出来草木灰,煮沸后拿水熏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