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生,再也不用受旁人摆布了。
  心态放松,又没有皇后管理后宫的事务烦扰,陈公主在长亭殿的生活反而变得极为惬意起来。
  说起来也好笑,之前她是皇后的时候,刘彻数日都不愿意过来看她一眼,如今她成了陈公主,刘彻又突然愿意过来找她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两人的感情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陈公主自己一点都不想再和刘彻有一丁点儿男女关系,对方心冷的简直可怕,沾上就没有好下场,而刘彻呢,他也不会想生出来个畸形的孩子,更不想再被馆陶公主找到机会兴风作浪。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愿意往这边跑,纯粹是因为上手政事遇到了不少阻碍,需要有个人能吐槽一下,而这个人还不会泄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自身也不会对他造成威胁,最好还能不怎么畏惧的回答上几句,那,陈公主就很合适了。
  看着倦怠梳妆,只用发带绑了头发,连珠钗都不带的陈公主卧在来自宛安的软榻翻书,旁边备着果脯茶饮,身后侍女执扇听候,一派岁月静好,闲逸安详的日子,过来的刘彻顿时觉着心好像扎了一刀。
  “外面都要翻天了,你这儿倒好,可真是清闲。”
  “喔?”陈公主抬起头,看刘彻十分随意的坐下,明摆着又要唠叨朝堂之事的样子,十分配合的问道:
  “朝中的大臣又给你气受了?”
  “是啊。”汉武帝没掩盖自己脸上的倦色,一张口,全都是吐槽:
  “郡国上计,宛安县一个县的税收竟能抵得上四个县,偏偏其中有不少新立的税名,分不出这部分税收到底归于大农令还是少府,为了此事,大农令和少府已经争执了一个多月,更不要说医属已经扩到了整个山阳郡,它该归谁,要不要收税,怎么税收……这些问题吵的朕头都要裂开了!”
  第236章 君权神授
  闻言,陈公主不由得微微皱眉。
  对于前朝的政事,在刘彻还在时,她没有插手的资格,但做为太皇太后的祖母却有,她的眼睛很早以前就不太能看得清东西,所以早些陈公主陪伴祖母时,经常为其读朝中大臣的奏报。
  只是那时她还年幼,也无人教导,并不理解那些奏报背后的含义,倒是现在多看了些从宛安来的民间乐籍,也逐渐理解了那些奏报的含义,以及真正的民生如何,现在听刘彻这样说,陈公主也没有多少心情看书,她表情多了些许严肃:
  “宛安正常上计的税收争起来也就罢了,为何医属也要起争执?”
  长亭殿不是后妃居住的地方,但它还在宫中,陈公主前一两年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身份尘埃落定后,不仅自己极少外出,还约束宫人少与外界交往,对外界消息所知就显得极为迟缓,刘彻也不意外她不知道此事,他解释道:
  “一个县医属,每年都能收拢上百万钱的药材,山阳郡总共二十二个县,接近二千万的药材,数额大,肯定有人想收,大农令认为药材是田产,而田产本就应缴纳赋税的,而少府认为,行医收钱,与贩商无异,应改为商籍,并缴纳市税。”
  “可我记得,种药没用田地,而是宅院前后的零散地吧?”
  陈公主简直要被这个两个提议气笑了:“再者,农户所种药材各不相同,价值也各有高低,按钱,按量,都有人受损,分的细一些,那就更全是空子了,若有人上下其手,岂不是顷刻间便要将其蛀空?至于看病缴纳市税,药价必然继续上升,这如何让农人平民再看得起病?”
  “正是如此啊。”一想起来此事刘彻就头痛。
  实话说,那么多药材放那里,说他没有心动那是假的,但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难收取了,不同药材价值没办法衡量不好收是一点,能不能控制住收的人不钻大空子,收的到底是钱还是药材,收后如何储存运输之类,都需要解决。
  以上这些问题,虽然难,但以韩盈的能为和那些女医来说,努努力,或许还是能做到。
  但看病比之行商,也要收税这点,刘彻是真不敢动,甚至于连要不要收药材税他都在犹豫。
  无它,韩盈弄的这套东西着实过于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这些药反作用于民,对人口提升的作用极大,但这种提升太过于脆弱,稍微有个外力影响,可能运行就要出现问题,而后提上来的人口就要降回去,这降的过程,肯定会伴随更大的混乱……“只是,医属势大至此,即便是不谈赋税,也应明正法理,规范职位事务,可朝中大臣争执数月,仍给不出个合理安排,说什么韩婴医术极重,朕看,她给朕惹事的本领,比她的医术好多了!”
  最近一段时间,刘彻不少烦心事都是被这个韩盈带来的,他忍不住继续说道:
  “医属吵个没完,药材更要吵个没完,就连宛安县的赋税也要争执,就说那宛安如今行商病患络绎不绝,韩婴在城外建了库房收取租金,这笔税足有七十万钱有余,大农令说此地为县地,应归他下辖所有,少府说此为市贸行商所得,应归市官再缴入少府,争的朕——”
  “朕真是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他们的脸了!”
  在刘彻吐槽的时候,陈公主安静的做好一个倾听者该做的事情。
  闭嘴,不说话,光听。
  不过,嘴巴不动,不代表陈公主心里不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