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大户留下的庳城,也正如设想的那样,在河水积年累月的浸泡下,逐渐倒塌。
  这使得遗留下来的残垣断壁,除了能让兵卒依靠着避风,同时也让这些准备靠近的死士有了掩护。
  天时,地利,接下来只剩人和,为首的人耐心等待着,在篝火闪灭数次,一看就是兵卒换班后,又等待了小半个时辰,确定岗哨的兵卒都已经困倦到极致后,这才对着身后人低声开口:
  “一会儿跟紧我,好避开光源,步伐也都放轻些,若是引得他们的注意,那主家的谋划可就要被毁于一旦了!”
  跟随的死士低声称是,随即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脚,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便动作轻盈的往营地赶去,那带头的首领似乎极为熟悉营地的布置和庳城残存的土壁构造,都是绕着兵卒的视线范围穿行,一些地方两波人甚至相隔不到四米,着实令人心惊胆战。
  一路有惊无险的闯入其中,直至摸到一处帐前。
  这帐子背靠墙壁,前方用木棍支撑,披着结实的麻布,外型四四方方,内里生着篝火,火光将帐中的部分模样投射在麻布上,让死士看清楚其中只有一个人影,戌时半左右(夜里十点)还未休息,正处理着政务。
  此刻进入,就算他们动作再快,对方也能喊出敌袭,唤来各处的兵卒将他们团团围住,那接下来定是必死无疑,死亡面前,大多数人心中怎么都会生出几分畏惧,可这些行刺的人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丝毫没有犹豫,在首领挥手之后,直接迎了上去。
  他们动作极快,两个死士找准位置,从角落里窜出来就要解决帐前守护的侍卫,可手一摸上去,便瞬间发觉触感不对——这根本不是真人,而是稻草扎的假人!
  两个死士想发出警告,可时机已完,在他们制住‘守卫’的刹那,旁的弟兄便已经闯进了帐内!
  而帐内,哪里有他们以为的韩御史?
  那坐着的分明是一位身穿玄甲的女壮士!
  对方明显是习武之人,那握着竹简的手腕比寻常男子还要粗壮,看着她左眉上那道将眉毛一分为二的伤疤,死士首领不由得惊叫:
  “你是韩御史手下的鹰隼燕武!”
  鹰隼,泛指凶猛的鸟,也用来比喻极为凶狠,令大众畏惧的人。
  这些年来,韩盈为了清理各地桀骜不驯之徒,使了不少雷霆手段,只不过她过于繁忙,执行的时候不可能自己来,于是多由燕武代劳处理,众人皆知她听命于韩盈,索行之事都是韩盈的命令,但骇于其威名,不敢编排,只能将‘鹰隼’一词按在燕武头上。
  对于这样的凶名,燕武还是极为满意的,她放下手中竹简,拿起早就放在身边的长剑,笑着道:
  “诸位客人深夜打扰,实为无礼,就将人头与我赔礼致歉,如何?”
  死士首领看着这尊杀神,腿肚子都在打颤,不知道是恐惧于燕武,还是发觉这是针对他们的设局,一时间,竟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只剩下本能驱使他拼尽全力的,从喉咙里发出两个音节:
  “快撤!”
  这太晚了。
  周围不知从何处突然涌出大量身着玄甲的士兵,手中的长槊铁尖,在夜色下闪着刺骨的寒光,与干净照人的铁尖不同,后方相连的木棍上,带着可疑和褐色污渍。
  围上来的甲士足足有四五十位,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更不要说两方的武器对比,这一刻,死士首领心中只剩下四个字。我命休矣!
  一面倒的屠杀没有持续多久,燕武一剑穿过了死士首领的胸膛,剩下的死士也被甲士们解决,挥手示意属下将首领的头颅取下,在这空荡,燕武拿起来早就准备的麻布清理自己的宝剑。
  这是韩盈特地请人用天外陨石所造,锋利异常,可不能被血给浸脏了。
  等剑身擦干净,取下的头颅也已经被布包裹好,燕武勾了勾唇:
  “走吧,我们还要去赴一场大宴,可别迟了!”
  设局成功,甲士们也不再继续板着脸,做出一副沉默寡言的表情,而是嘻嘻哈哈的开口:
  “韩御史亲自招待的炙宴呢,不知道我们去了还能不能分些炙(烤)肉?”
  “光想着吃,一会儿指不定还要杀多少人,哪有空闲?”
  “就是,满地都是血的,你还吃的下去?可真是好胃口!”
  “说我做甚?以前清理完人的时候,回来吃饭你们不也是胃口好的出奇?这天寒地冻什么都没有的,好不容易开次荤腥,还沾不上一点……都怪这群叛徒!”
  “没错,这些叛徒可真是该死啊。”
  跟在燕武身后的甲士们嘀嘀咕咕的往前走,而行进的方向,则是一群行商所在的位置。
  两年前,韩盈调来了大量的加工木板和碎石,征调五万多役夫,按照之前的设想,用首位相连,装满了碎石的‘船’拦住了四处漫灌的黄河水,等外围的水排干后,娄行又带着人快速加盖堤坝拦截,随着工程的推进,瓠子口的水患终于不再继续泛滥,旁的县城也开始能够通行。
  没有水患,韩盈便尝试性调回了一部分农人返回耕种,只可惜黄河泥沙淤积,这些细密沙砾将之前的田地全部覆盖,土壤肥力基本上已经消失,一片田地长出来的粮食产量还不足一石,若不是田多,都不够农人一家生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