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麻烦的是,除了这点外,他们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那些被绑过来的曹肥游侠醉的一塌糊涂,根本记不得曹肥什么时候离开的,甚至连是谁叫他都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一个汲家的下仆,二十来岁的样子,别的没了。
  这上哪儿找凶手啊!
  面对这种情况,府吏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这就是如君指使,那江应只是想为自己脱罪,所以只承认绑人不承认杀人,而另一派觉着如君再争家产也不至于用这么愚钝的办法——还没到最后的时候呢。
  府吏们在争执,杜延则盯上了地上的脚印。
  以破案闻名,从县城调到郡府中为吏的杜延,怎么可能只会审讯?他会的东西多了,以印识人便是其中之一,地上的脚印他一看便是汲廉的,上面还微微有点泛黄,那应该是今日迎接韩刺史新撒的黄土,汲家可没有这样新鲜的泥土,只要指出来这点,立刻就能指证汲廉杀人,但——
  之后呢?
  他奉命过来结粮饷案,照惯例再审问核验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此案依旧疑点重重,那罪犯的家产根本不够这些年的亏空,明显是个推出来的替罪羊,可想再查的时候,人却不明不白的死在牢中,查是查不了了,光剩下一个身份能供他猜测范围,巧合的是,那人娶的妻子是如君的族亲。
  当然,这不是说粮饷和如君有什么关系,而是此人和如君哥哥廖都尉很可能有利益往来,而由如君牵连起来的长史汲廉很有可能也在其中,本来这条军粮贪污利益链已经够棘手的了,现在他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跑回来亲自杀人灭口,杀的人背后又还有一个都尉的身影,这两个都尉手下已经有两千骑兵,若是还有其他人也牵连其中……他可控制不住这局面。
  杜延默默的掐死了自己想要直接揭穿的打算。
  先保存好脚印,回去禀报韩刺史,看她有什么吩咐,嗯,再审一审这些人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汲廉也没办法拒绝杜延的审问,只能任由杜延询问曹舒乃至那些游侠对曹肥的所知情况,他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可审问这种事情,不怕人知道事情不说,就怕人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的人连个屁都问不出来,所以之前差点从罪犯口中找到实质性证据的杜延,直接在这些人身上栽了跟头。
  没办法,曹肥从不将外事告诉曹舒,从她口中除了兄长的生活习惯外,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而那些跟着混吃混喝的游侠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下仆们倒是知道的更多些,却也不过是曹肥和谁赌钱、那个纨绔子弟交好、有仇、在外买了个私宅玩乐之类的琐事。
  这些东西实在是没什么用处,而这一番折腾下来,外面也已经日落西山,这让汲廉越发的放松下来,他态度缓和的对杜延道:
  “今日天色已晚,杜治狱史,不若明日再来审讯吧!”
  明日?
  等明日再来,汲廉恐怕早就找好了罪犯和凶器,连带着口供和杀人过程和缘由都已经对齐了!
  揭开这一切的时机转瞬即逝,等对方准备好‘罪犯’,他在质疑起来难度就高了,毕竟脚印这种证据保存不了多久,黄土的湿度也会随着时间变化,逐渐干透,甚至汲廉在杜延拿这点指责的时候,说这是他跟着看审讯时不小心踩的,官高之人想赖账,实在是太容易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杜延不知道自己所做是否正确,他也显得极为纠结迟疑,不过这迟疑在汲廉眼里,更像是找不到证据的不甘,好一会儿,他才对着府吏们开口:
  “案件复杂,一时查不到人也不稀奇,还要劳烦诸位看好证据,等明日再审。”
  留下这句吩咐之后,杜延急匆匆的赶去寻找韩盈。
  彼时的韩盈正和宋琳带来的私商询问郡中情况。
  这位间谍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摸到了这里,对上谷郡城情况极为清楚,本地的问题其实有三处、军粮贪污、走私、以及白药走私带来的勾结。
  三种情况互相参杂,有人可能三个都干,还有人可能是一开始只走私,有人想要卖白药联系上了他,两人成为利益同盟一起走私加卖药,还有人只是贪污,但因为需要上下打点,故此也与前面的人有利益往来。
  总之,如果单论一处,那人数可能并不多,但三种人加起来那就太多了,保守估计小半个郡城的官吏参与进去,而且,由于这些人互相勾结,很容易查一个犯罪带出另外两个。
  情况还是挺严重的,宋琳表现的很镇定,完全是间谍觉着她性情简单,有泄露的嫌疑,没给她说。
  知道此事的韩盈感觉自己头又开始疼了。
  间谍做事本来就需要小心,而过来的私商是这些间谍的上司,陈寿给他的权力很大,允许他自行判断反应,不给宋琳说全貌也可以理解,但这样直接带来了糟糕的结果,韩盈再一次被误导了!
  这这么多人自危起来会做什么反抗,就算是她手段超群,能将他们全都查处关入牢狱,那在匈奴即将入侵的档口,怎么让一个失去小半数官吏的郡城有效组织士兵和百姓反击自保?
  尤其是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打草惊蛇!
  这情况着实让人不怎么开心,更糟心的是私商还给了韩盈一个‘好’消息,他们大概确定了走私白药的叛国贼就是曹都尉。
  能确定这点还是宋琳出的力,是她给出白药生产需要的原材料,以及生产、检验有什么需求,拿这些寻找的私商,很快找到了一处古怪的农庄,种的全都是麦不说,奴仆管理极为严格,同时还经常偷偷往地里埋死了的鸡兔小型动物,浪费的让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