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入坐,公孙敖没有拐弯抹角的试探,而是直接问道:
  “你知道宫人整理的戎捷少了吗?”
  “啊?”
  戎捷,指战利品,听公孙敖说它少了的葛胜瞬间懵了:
  “我一直看着,怎么可能会少?”
  公孙敖看着葛胜的表情,在确定他没有任何撒谎的迹象后,继续问道: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串血红玛瑙珠串?玛瑙珠中间以松石分开,还坠了一颗其内有虫的琥珀,就是金色透明的,里面有个小虫。”
  “见过。”
  葛胜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立刻回答:“是昨日上午,廖福整理的,被放在一个多层的盒子里,就那个刻着寿康绵延的盒子。”
  公孙敖回忆了一下,随机摇了摇头:“那盒子我拆开看过,里面没有它。”
  “这怎么可能?”
  葛胜一点儿都不相信公孙敖的话,还因为他突然而来的质疑生出了怒意:
  “我亲眼看着它放进里面去的,哪会你说没有就没有?!”
  对于没有证据的指责,无论是心里有鬼的人还是没鬼的人,都会生出愤怒,前者是犯罪后的极度心虚和竭力掩盖事实真相,后者是无法面对自己凭空被人污蔑清白,毕竟,这对于他的职业和声誉都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而此事对葛胜更为严重,若是真的,轻则丢职,重则丢命。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愤怒一点也不意外,公孙敖同样没有生气,他冷静的解释:
  “葛胜,我答应你去看他们整理戎捷,就是想趁机赏玩一下它,可以说,那些箱子我都掀开看了一遍,就是没看到那串玛瑙珠链。”
  葛胜抬头看着对方,那股升上来的火气逐渐降了下去,他开始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如果,如果公孙敖说的是真的——
  他还是不信。
  先压下去火气,葛胜正色道:
  “我们这些人整理的时候都互相看着,根本动不了手脚,更何况箱子上有名册,还有总卷,大家都盖了印的,若是有所缺失,第一个就是追责我们,而外面守卫如此森严,也不可能有人进来窃取此物,你说的……”
  “看守侍卫都是你的人吧?”
  公孙敖不想在此事上继续争执,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直接道:“上谷郡中我有认识的人,这样,我去找个会开锁的过来,夜里你我一起,悄悄的去看上一遍,什么就都清楚了。”
  对方态度太过于笃定,这让葛胜心里开始没底起来,他停顿片刻,应道:
  “好。”
  相较于这些来了几天,也并不与本地官吏接触的宫人,公孙敖待的时间更长,还因为之前处理曹捷汲廉的事情,与狱吏打过交道,想悄悄找个会开锁的贼人过来,易如反掌,二人等到天黑,带着此人返回院中,点上油灯,借着火光清点箱中物品——果然少了那串玛瑙珠链!
  见此情景,葛胜握紧了拳头,怒斥:“竖子!”
  公孙敖已经开始催促贼人去开别的箱子:“先别气了,快看看其它箱子里少了什么!”
  三人一通忙活,古怪的是,除了这串珠链,其余竟什么都没少。
  小心的把所有东西复原,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这也是葛胜不愿意再查一遍的缘故,已经放在木盒里的东西简直和后世的过度包装一样,一个里面根本放不了多少,一个个打开再按照原样放回去极为麻烦,尤其是他们这是偷着来的,那摆放位置和之前必须要一样,免得引起那些宫人的疑心,难度已经够高了不说,他们是还在黑夜里借着一点模糊灯光做的!
  腰酸背痛的返回住所,葛胜身体累到极致,神经却紧绷的厉害,他不肯坐下来休息,而是反复的在房间内踱步。
  太诡异了,这串玛瑙珠链到底是怎么没的?这玩意儿可是能要他命的啊!
  比起来想不明白的葛胜,公孙敖倒是有几个猜测的方向,显然,每个方向都不太好,这让他整个人越发的烦躁起来:
  “葛胜你别转了,转的我头疼!”
  葛胜立刻停了下来:“公孙将军,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这时候知道叫将军了!
  公孙敖斜了他一眼,颇为生气的开口:
  “你看你做的什么事!这可是进贡给宫里的戎捷,不起眼的金石也就罢了,血红玛瑙和虫珀这种皇宫王侯才用得起的珍物你也能看丢,这,这让将军知道,必定要撤了你的参军,保不齐,你这颗人头也不用留了!”
  “我——唉!”
  葛胜急就急在这儿,现在能救他的,只有立马找到此物,将其不着痕迹的放回其中,其它任何情况,最轻也是让他丢掉职位,不然,他何必要去那边守着?
  “公孙将军,您就为我出出主意吧,我现在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既然你未曾动手,那能动手的,无非也就是宫人,侍卫,以及郡府中的外人这三种情况。”
  公孙敖一边分析,一边说道:“白日你与宫人都在其中整理,侍卫和外人能盗取的时候,也就在午时和夜晚这两个时间,你昨日上午还见过此物,如果是他们动手,那失窃的时候就是在昨日中午,晚上,今日中午这三个点。”
  “这些看守的侍卫,我是将长安军和本地军打散重新安排,他们之间也不认识,很难信任,哪里能进去窃物?而外人……官吏都知道这院子里放着戎捷,个个都绕着这边走,压根不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