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接生婆子与丫鬟见进来个大男人,都唬了一跳,齐齐的望向汗王妃。
曹颙却没功夫与她们耽搁,对床边那两个婆子道:“你们大力捶她的胸口,用力气!”
那两个婆子哪里敢?老汗妃心下着急,便叫小王妃的两个贴身侍女上前:“快按这位大人吩咐的做,这是你们主子的贵人,救命来的。”
曹颙虽然强装镇定,但是心里却是不停祈祷,让自己这个瞎猫撞着个死耗子。救人一命不说,也能顺利完成救宕桑旺波喇嘛的任务。
事情哪会儿尽如人意,虽说那两个侍女护主心切,按照曹颙的指令将小王妃胸口按压了无数下,又有个按照曹颙所说给小王妃口对口送“人气”,不过小王妃仍是如故。
她,是真的咽气了。
曹颙心中叹了口气,看着床上那不能瞑目的女子,很是懊恼。这横生虽不晓得是何缘故,左右也就是胎位不正什么的,若是搁在几百年后,小小的一个刨腹产手术就成了。搁在这个时候,却只有送命的份。
听那婆子说小孩的胳膊渐渐不动时,他对脸色苍白的汗王妃道:“大人不行了,孩子还保不保,王妃快拿个主意!”
汗王妃哭着道:“为了这个孩子,巴依儿送掉了性命,死不瞑目。孩子……自然是要保的……”
在老汗王的怒骂声中,在汗王妃的哭求中,在婆子们的惊诧声中,孩子终于落地。
或许是在母体里憋太久的缘故,孩子小脸青紫,直到被用力的拍了好几下后,才发出明亮的啼哭声。
曹颙却是胃里翻滚,强忍着,才没有呕吐起来。
孩子六斤半,足月而生。桑旺波喇嘛是二月中旬到的喀尔喀,至今不足七月。
老汗王像是苍老了十岁,并没有刻意刁难,放宕桑旺波喇嘛与他的十一位侍从离开。
曹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腥气熏人,顾不得同宕桑旺波多说,让赫山送他们回了喇嘛庙,自己则回客栈了。
纳兰富森他们等得心焦,见曹颙脸色难看,一身的血腥气,以为事情有变故,众人皆起身,神情中带了几分肃穆。
曹颙笑道:“没事了,哥哥们,汗王放人出来了!”
纳兰富森盯着曹颙的前襟,正色问道:“动手了,怎么沾了血?”
曹颙低头一看,可不是么,鸽子蛋大小的两块血渍,已经转为暗红,想起方才的情景,他再也忍不住,低头大声的呕了起来。
德特黑他们顾不上地上的秽物,忙向跟着曹颙去的小满、魏黑打探道:“你们爷这是怎么了,王府吃喝了什么?”
小满与魏黑并没跟进内院,并不晓得缘故,也是担忧不已。小满端了清水过来,魏黑仔细看了曹颙的脸色,虽是泛白,并没有发黑的地方,心下松了口气。
曹颙一口气吐个干净,直到嘴里已经泛苦,胃里才舒坦些。
地上污秽不堪,曹颙很是抱歉的对纳兰富森等人道:“哥哥们,大家先换个屋子,小弟也换间屋子收拾收拾。赫山已经送宕桑旺波他们回喇嘛庙了,等会儿咱们也过去看看。若是能明日动身,咱们就早日返程吧!”
“明儿是八月节!咱们早起吃顿好的,便动身!”德特黑拍了拍曹颙道:“孚若快去拾掇拾掇,好给大家讲讲缘故!”
众人换了房间,曹颙叫小二送了热水,洗涮干净,才长吁了一口气。别的不说,三五个月之内,他是不想吃肉了。看来,明天得让客栈这边多准备些馒头炒米这样的干粮才行。
等洗涮出来,曹颙三言两语交代了自己在汗王府的所为。虽然他提得简便,但还是将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怨不得曹颙呕吐了,产房本是污秽之地,更不要说一个大男人,要去接生了。
曹颙隐去的,是那产妇是死人,孩子是用另一种方式降生的。
留了两个长随在客栈看行李后,众人便去了喇嘛庙。
宕桑旺波的年纪,比曹颙想像的年轻,看着不过二十许。他身边本有十二个侍者,其中一个在王府缉拿时逃走,千里迢迢的往哲布尊丹巴活佛的驻地去。最后,虽是送达了口信,人也熬不住,病故了。
虽说对宕桑旺波来说,曹颙等人算是救命之恩,但是他神色却很是平和,并没有特别感激或者欣喜之处。听说小王妃已经死于生产,他低声用藏语不晓得念叨了两句什么。
曹颙心里有些纳罕,不止是宕桑旺波,就是他的侍者也都是神态从容,不与常人同。
这个宕桑旺波,长得细皮嫩肉,留着长发,在脑后编了个辫子,不同于那样皮糙肉厚,脸上也不像其他西藏人那样,顶着两块“高原红”。
他很爱笑,嘴角总是轻轻挑起,目光温柔多情。若不是穿着僧衣,没有人会想到他是个修行的喇嘛,都会将他当成公子哥儿。
虽然晓得小王妃的孩子,不是宕桑旺波的,但是就大家先前打听的事迹,这喇嘛却是有些不守“规矩”的样子。但是,见到他本人后,没有人会再生出鄙薄之意。
整个庙里,情绪最激动的就是那个烧火小厮巴音了,他跪倒在宕桑旺波的膝前,“呜呜”的哭着。
宕桑旺波伸出手来,在他的头顶摸索了一下,笑着说道:“以后,你做我的侍者吧!”
巴音喜出望外,恭恭敬敬的给宕桑旺波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