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笑着横了他一眼,道:“谁不知道,内务府就是个金山。别的不说,一年四季外头庄子的孝敬。就顶几个亲王的俸禄。哥哥又不找你借银子,别跟哥哥哭穷,怪没意思的。”
十六阿哥笑了两句,道:“九哥是来寻弟弟的?”
九阿哥点点头,已经收了脸上的笑,道:“我刚给母妃请安出来,皇阿玛在,打发我来寻你过去。”
十六阿哥见九阿哥神态不对,带了几分小心,道:“九哥,皇阿玛传我何事?”
“还能有什么,听母妃提了句内库什么的,应是问你内务府的差事吧?”九阿哥随口回着,抬头看了看天,嘟囔道:“他大爷的,今年真邪性,连热河的日头都比往年晒人,这才五月初,天就燥热成这样,六、七月还怎么待人……”
京城,户部,本堂衙门。
看着陕西大旱的消息,曹颙似乎有些明白十四阿哥“和谈”的无奈。
西北十几万兵马,全赖北方诸省供养,如今从山东到陕西,这旱情遍及半个中国。
北方十年久旱,所以朝廷祈雨是常例。但是往年旱,也不像今年这么邪乎。往年庄稼,不过减产几成,今年却是数省夏麦绝收。
这“绝收”报到朝廷,不过轻飘飘的两个字,但是背后多少家破人亡,多少流离失所,曹颙有些不敢想。
他不是上帝,也不是佛祖,能普渡众生。
心里虽不忍,但是也只是不忍罢了。过后还是想因这大旱灾情,会引起的朝廷动荡。
在朝廷财政匮乏的时候,北方大旱,看来西北“和谈”势在必行。
避开大的战事,姐夫也不会立下“显功”,也算是好事。
朝廷出动十几万大军,就是将策旺阿拉布坦从拉萨吓走,压根就没有大军对上。
策旺阿拉布坦率兵退出西藏,回到老巢伊犁休养。
如今西北大军中军从西宁移驻甘州(陕西张掖附近),做足往伊犁进发的姿态。
要是“和谈”成功,好处是朝廷就不用再添西北的大窟窿;带来的恶果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给策旺阿拉布坦修生养息的间隙。
等到他缓过气来,朝廷想要剿灭,难度就更大。
从户部出来,曹颙策马往七阿哥府去。
明日就是端午,端午节过后,他就要动身往热河。
虽说康熙是给假一个月,但是他也不好假满再动身,毕竟从京城到热河,路上还要耽搁几日。
休养半月,七阿哥伤势早已稳定。只是在人前,他还做疲弱态。
就是怕功亏一篑,传出他好了的消息,使得康熙改变主意,叫弘曙不用在回来。
曹颙知道他的心事,在人前也是跟弘倬他们似的,满是担忧。
听说女婿明日就往热河去,七阿哥少不得叮嘱几句,不过是要他谨言慎行,行事要越发小心。
因为他身在显位,一言一行,都为人瞩目。
曹颙一一应了,翁婿两个说了话家常,他才告辞出来。
回到府中,曹颙回梧桐苑更了衣,就同初瑜两个到兰院。明日就要离京,这一去要五、六个月才能回来,还有许多事儿,母子两个要商量。
进了院子,曹颙就听到上房里传来唧唧咋咋的声音。
“老爷、太太……”廊下小丫鬟请了安,挑了帘子请他们夫妻进去。
这一进西屋,曹颙就觉得眼花。
孩子们都在,高太君也在,盘腿坐在炕上,手中拿着五彩丝线,给孩子们系“五彩线”。
女孩子妞妞、天慧、香玉,男孩是天佑、恒生、左住、左成、长生与耀辉,拢共是九个。
见曹颙夫妇到了,孩子们都起身叫人。
平素还觉得李氏的屋子大,现下这一屋子的孩子,却显得挤了。
李氏却不觉得闹,只觉得这才是家族兴旺之相。唯一遗憾的是,自家骨肉有些单薄,要是儿子、媳妇能再给自己添两个孙子,就万事大吉。
等到孩子们都系了五彩线,高太君见他们母子有话说,就先回芍院,孩子们各自散去。
依照曹颙的意思,想让李氏带着孩子们都往海淀园子避暑,省得京城暑热难耐。
李氏虽苦夏,但是到底是女人家,丈夫在时,以夫为天;丈夫没了,就诸事靠着儿子。
儿子要出京,这满府只剩妇孺,海淀园子虽凉快,却是城外。李氏胆小,不肯轻动。
曹颙见她不想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这一去,要半年功夫,身边总要有人侍候。下人如何能尽心?我的意思,是让媳妇与你同去才好,正好媳妇也歇歇。要是能就此怀上一个孙儿,也是祖宗保佑。只是你们外祖母到京,媳妇不好现下就去。等过些日子,还是让媳妇去热河。府里的家务,都是有规矩的,我盯着也出不了乱子。”李氏对曹颙说道。
“母亲,除了家务,还有孩子们。母亲还要照看长生,也不好太过操劳。”曹颙心里是乐意妻子去热河的,但是想着刚才那一屋子萝卜头,就觉得头大。
李氏摇摇头,道:“我还没老,替你们费心点怕什么?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关外又与你犯冲,前些年哪回去不生出事端来?要是叫你孤零零的在关外待半年,我还不放心。还是过些日子叫媳妇去才好,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过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