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弟弟就先回去了。”曹頫心中疑惑,挣扎了一下,看到堂兄给自己递眼色,还是起身先离去。
见曹頫走了,讷尔苏长吁了口气,道:“我刚才先去了东府,见了那贱婢……那贱婢……那贱婢竟然同吴氏结伴来京!”
曹颙听了,亦是变了脸色。
西北军中,能让讷尔苏顾忌的吴氏,除了十四阿哥的那位名满京城的宠姬,还有哪个?
雍正之所以给讷尔苏升爵,是相信他没有与十四阿哥勾结;若是这个时候听说两家内眷结伴上京的消息,会如何想?
“那个吴氏,怎么才回京?”曹颙问道:“她既然是十四爷看重的人,怎么这般自在?”
讷尔苏恨恨的拍了下椅把,道:“都怪我一时心软,才有今日之祸。”
去年十四阿哥接到旨意驰驿回京,他就吴氏暂留甘州,说过些日子再安排人送她回京。
十四阿哥在时,京城的相关消息还封锁着;十四阿哥一走,各种流言就多了起来。
有说十四阿哥是被押送回京的,有说新皇既登基,定不会让十四阿哥平安到京。
吴氏听闻,放心不下,就带着几个下人准备回京。
没等她启程,讷尔苏就得到消息。他知道吴氏是十四阿哥心尖上的人,也不愿太过为难她。想着趁着还没人想起吴氏来,放她一条生路也好。
没想到吴氏打了个回马枪,隐匿在甘州,等讷尔苏离开后,去撺掇他身边放出来的婢子青霞来京。若不然,青霞一个弱女子,怎么有魄力跋涉数千里的。
讷尔苏摩挲着脸,苦笑道:“想来是吴氏以为能借着青霞,央求到我这边……她却是不知道,我这个王爷,也是没分量的……自打太宗朝开始,皇家明面上对礼烈亲王一系加恩不断,可是却也时时刻刻盯着、防着……”
开国分封的八大铁帽子王爷,礼亲王一系就占了三位。
除了这三家王府,礼烈亲王的子孙还有数人得封郡王贝勒。
曾有人数过,宗室有封爵的王公中,礼烈亲王的后代子孙就占到四成。
这个比例,已经远超过太宗皇帝的子孙,可见礼烈亲王一系的影响力。
除了人多、爵位多,礼烈亲王一系,还占着个嫡字。
礼烈亲王代善,是太祖皇帝元妃所出的嫡子。
满清以汉制汉,推崇礼教,以嫡长为尊。
太宗皇帝却是太祖庶子,为了让自己的继位名正言顺,太宗皇帝开国上尊号时,也只是尊封了一位太祖皇后,就是他的生母。太祖发妻元妃,反而没有得到皇后封号。
尽管太宗对礼烈亲王多有提防,却也不能不承认,在满清开国夺天下时,礼烈亲王的子孙是出了大力的。
一直到圣祖康熙,对礼烈亲王的子孙,也都是外松内紧。看似荣宠不断,实际上寻机会夺了好几次爵位,换了好几次承宗,使得这一系的王公成为一盘散沙。
看着白日里皇上与太后的交锋,母子二人已然是撕破脸,那十四阿哥下场还能有了好去?
这个时候与十四阿哥沾边,谁知道会引来什么祸事。
讷尔苏这般愤怒,未尝没有心中惊恐的缘故。
曹颙眯着眼睛,想了想,道:“姐夫,明儿你还是递牌子请求陛见,将这事情摆在御前说清楚。省得皇上听到风声,误会姐夫。”
讷尔苏听了,犹豫道:“用琐事叨扰皇上,会不会小题大做?”
曹颙摇摇头,低声道:“难道姐夫没听说过‘粘杆处’?自己去交代,总比不清不白被定罪好。”
讷尔苏闻言,脸色刷白,半晌方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
见讷尔苏失魂落魄,曹颙到底不忍心,劝道:“姐夫不必太过担心,皇上还是比较重人情……太后与同母弟都同皇上不亲,姐夫表现得亲近些,皇上会高兴的……”说到这里,他说了今日内官来传旨叫李氏送灵之事。
讷尔苏神色渐渐清明,松了口气,道:“就这样办,我真是怕受池鱼之祸,连累这一家子……”
讷尔苏走时,使人将青霞主仆三人也带走了。
次日,钦点的署侍读学士托时来户部报道。四十多岁的年纪,许是在翰林待久了的缘故,他带着几分学究气。
他这样儒雅的做派,在其他衙门或许会显得清高持重,让人多敬三分,可是在户部衙门却是只让大家伙一乐。
几位堂官中,除了曹颙与李周望,其他人都是古稀之年,什么没见过?就是李周望,在翰林院的资历比托时只强不弱。
到曹颙这边,最是务实的,听托时说话文纠纠的,说话之间也不像通经济的样子,对于这个委署侍郎只有担心的,哪里还会留意他姿态儒雅不儒雅,清高不清高?
倒是赫成额,行事间已经带了从容,没有昨日的不安与窘迫。
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是临别时,仍是叫人唏嘘不已。
当日,曹颙就得到确切消息,赫成额确实是受他弟弟连累,他弟弟在四川得罪了年羹尧,已经是免职拘押,正在押回京城的路上……
一个二品京堂,竟是因被迁怒而罢官,雍正对年羹尧已经不是荣宠那么简单……
再次见到讷尔苏,已经是几日后。
因礼部已经定了大行皇帝发引的日子为本月二十七号,所以六部衙门都开始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