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象不到没有霍启深的日子。
  也想象不到一个人直面孤独的感受。
  会比绝望还要绝望吧?
  “不会死的,我命大着呢。”霍启深呼吸困难,苍白的面色隐约红润,像快死去的人回光返照一般。
  他语速慢慢的,温温柔柔的,“小奕听话,咱们不买这药,就买点普通的感冒药好不好?”
  “不好。”陈子奕哽咽道:“别的事我可以都听你的,唯独这件事不行。”
  “这药必须买。”
  不就是药钱吗?他有办法的……
  陈子奕的坚定让霍启深心慌,他总觉得陈子奕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他不放心的拉住陈子奕的手,“小奕,这药太贵了,你别逞强着硬买。”
  陈子奕掀了掀唇角,眼底深处是霍启深没察觉到的悲凉,“阿深放心,我不逞强的,我就是想到可以去跟童装店的店主姐姐借点钱买药,有些开心,忘记告诉阿深了。”
  “等阿深病好了,我们一起挣钱还给她。”
  霍启深微愣,他倒是忘了,他们还有个能够依靠的人。
  那个跟母亲一样慈爱的店主姐姐。
  霍启深松了口气,不再劝陈子奕不买药的话。
  他与陈子奕十指相扣,“小奕长大了,想的比我周全了。”
  陈子奕嗯了声,眼尾挂着泪珠,脆弱的依靠在霍启深的怀里。
  他低低的说:“那阿深要乖乖听我的,乖乖的吃药治病。”
  霍启深没任何意见,“好,都听小奕的。”
  他一开始不想治病吃药,是觉得没有必要。
  小奕太苦了,日复一日的拼命的捡垃圾挣钱。
  为了一毛钱能跟卖垃圾的据理力争好久。
  他要是治病,得花去他们攒的所有积蓄……
  对小奕太不公平了。
  其实,霍启深已经在心里为自己宣判了死刑,可万万没想到,小奕能想到跟童装店的店主借钱来买给他治病的药。
  他的小奕,太会给他惊喜和意外了。
  不但没有放弃他,反而坚定的陪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度过难关。
  这份情谊,他这辈子都难偿还。
  —
  陈子奕把攒的所有钱换成了霍启深三日的药物后,偷偷的返回了医院。
  他卖掉了自己的一个肾。
  不是他不想跟店主姐姐借钱,是这次霍启深的病要的钱太多了。
  是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医生说的委婉,并没有当着霍启深的面,告诉他后续的药物的价钱。
  后续的钱,加上之前的钱,起码得一二十万。
  店主姐姐一个人经营一家小店,挣点钱不容易。
  他不能影响到店主姐姐的生活。
  就只好缠着医生问他有没有办法能够在短时间内挣到大钱。
  医生在他的百般祈求下,告诉了他最简单的方法——
  卖器官。
  陈子奕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他询问医生卖什么值钱。
  医生犹豫再三,说出了一个字,“肾”。
  他说,一个人有两个肾,卖掉一个对自身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陈子奕懵懂点头。
  既不影响他的生活,又能弄到钱……
  陈子奕咬咬牙,跟医院签订了卖器官的合同。
  —
  陈子奕打了麻醉,还是被疼晕了过去。
  他清醒后,他的肾已经被割走了。
  他的腰部隐隐作痛,浑身都像被卡车碾压过般酸疼。
  他发了会呆,慢慢的坐了起来。
  想到霍启深在那五平米的小房子里等待他回去照顾,他顿时焦急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下了床。
  一站起来,身体内部就散发出了抗议的剧痛。
  陈子奕疼得眼泪直流。
  刚好有个小护士推门进了房间,看见陈子奕傻站着哭泣,连忙放下手里的托盘,跑过去搀扶陈子奕。
  “哎哎哎,病人,你割完肾没多久还不能下床随意走路,得静养一段时间。”
  陈子奕在小护士的搀扶下坐回了床上。
  他不知所措的蜷缩着手指,“我,我需要休养多久?”
  小护士歪了歪头,“这个说不准,看个人体质的。”
  “有的人体质好,早上割完肾下午就能活蹦乱跳了。”
  “不过。”小护士盯着陈子奕瘦弱的身体看了半天,“你这个体质,显然不属于‘好’那一类别,起码得住院休息个几天时间。”
  “这么久……”
  陈子奕一呆。
  他待在医院过久的话,霍启深肯定能猜到他做了什么。
  要是因此而产生什么负罪感,拒绝吃他买的药就完了。
  他不能让霍启深发现端倪。
  “我现在就想出院,可以吗?”
  他巴掌大的小脸毫无血色,瞳孔却是很漂亮很清澈的,衬得他整个人像个洋娃娃。
  小护士被他看得脸红。
  出于护士责任和个人关心,她点点头又摇头,“可以出院是可以,但是你的身体太虚弱了,随时都有可能晕倒,出院不太安全。”
  “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陈子奕眼睛里有哀意,“我不能一直待在医院里。”
  “能帮我办理下出院手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