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十惊道:“掌门?”
  “师兄如今是要结亲的人了,自然能明白我。”齐释青一对黑瞳直视玄十,里面古井无波,“相违长老出现,玄一师兄恐怕会大受打击。”
  “我只求……”齐释青蓦地仰天长叹,声音骤然变轻,几乎是在向神明虔诚地祈祷,“齐归跑得快一点,跑远,跑回蓬莱岛东,然后等我把堕仙杀完,我……”
  齐释青没有再说下去,但是玄十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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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君从善扇山后门的破庙出来,骑上小白,向玳崆山去。
  临出发时,第五君耳朵里又传来了他小徒弟刘大刚的声音:“师父!徒儿给您请早安啦!”
  隔着这道传音符,第五君能听见刘大刚那边有不少叫卖吆喝的人声,他显然正在早市上,周围都是出摊卖早点的小贩。
  第五君仔细听了一会儿,果然又辨识出几道蓬莱岛西才有的小吃的名字,更加确信刘大刚真的已经来了蓬莱岛西。
  第五君咬了咬牙,猛夹了下马肚子,小白的马蹄声倏然变快。
  这日天很阴沉,空气沉闷至极,像是憋了一场难产的雨。
  第五君攥着缰绳,放眼望去,整座玳崆山上没有一丝活气,土壤都像是骨灰,一丁点植物的绿色都看不见。
  “这种气候,真的还能采到茶么……”第五君看着眼前的景象,就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个老茶农,心中升起一丝忧虑。
  荒山之上没有一个人影。
  第五君忽然感到不安,那蹒跚的老人是日落时分进的玳崆山,趁夜摸黑采茶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且不说有没有堕仙,就是夜里看不清楚、摔上一跤,对老人家来说都是致命的。
  他想到数年前在邪阵周边见过的百姓尸体和残肢,心头一沉,已经做好了在路边某处见到老人尸体的准备。
  第五君要去的地方,是玳崆山上一处隐蔽的山洞。
  五年前,因为齐释青屡次来玳崆山巡视均无事发生,掌门齐冠便允许齐释青带上齐归一起巡山。
  可就在那次巡山快结束的时候,他们突然遭到堕仙伏击,随行的玄陵弟子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全部消失不见。
  齐释青拉齐归躲进了一个山洞,那个山洞极其隐蔽,进入之前齐释青还扯了他腰间的少主玉佩,偏头问他:“你的玉佩带了么?”
  那时齐归的手紧紧被齐释青攥住,他没法用手示意,便使劲低头,用下巴指着领口,急着说:“在脖子上!”
  然后他就被齐释青死死搂住,强硬地扯了进去。
  第五君凭着记忆,骑着小白走在尘土飞扬的野路上。
  也许是五年前那时候实在危急,第五君对齐释青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记得格外清楚,眼前的场景变幻交叠——荒芜的土地上长出了草木,手中的缰绳替换成了另一个人掌心的温度,耳边甚至还能听见齐释青叫他的声音。
  第五君皮肤上的绒毛立了起来,他心脏抽痛,明明没有委屈,眼睛却想蓄泪。
  齐释青变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即使在这样孤独的境地下,齐释青却无处不在。
  “他一直骗我。”第五君咬住嘴唇里侧,尝到一点让他清醒过来的血味,“想杀我的人……”
  第五君无声地吸了吸鼻子,指甲陷入掌心。
  寻着记忆里的路走了一会儿,第五君蓦地拉住小白,眯起眼睛。
  前面几丈远的转弯处,隐约露出来了一半身子。
  破旧的布料、粗糙的草鞋、滚落在远处的茶篓……
  第五君在马上僵住,呼吸停滞。
  ——那正是昨日傍晚上山的老茶农。
  第五君下马,摸了摸小白的脑袋,然后缓缓走上前去。
  他在拐弯处停下,见那老茶农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便小步跑过去,蹲下来去摸老人的脉搏。
  砰,砰,砰……
  有脉搏!还活着!
  第五君先是舒了一口气,紧接着眉心就皱了起来——
  这人,有灵脉。
  第五君瞬间收手,马上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精神高度紧张,他指尖的皮肤甚至还隐隐反弹着这人的脉象,第五君不由自主张嘴呼吸,今日的空气过于沉闷,呼吸格外困难。
  “只摸了两息……”第五君惊疑不定,额上渗出冷汗,“不确定这人是否受了伤,也不确定是否是堕仙……”
  因为数年前那场可怕的灾难,玳崆山上的一切都格外可疑。
  第五君就站在一步远的地方死死盯着倒地不起的老茶农。这老人扣着一顶破草帽,遮住了脸,似乎完全丧失了知觉,一动不动,呼吸也非常微弱,几乎看不出胸腔的起伏。
  正当第五君细细观察这个老茶农的时候,老人忽然在地上发出了呻吟。
  紧接着就有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第五君定睛一看,草帽边缘淌出了鲜艳的血迹,是老人呕了血。
  医者的本能登时涌了上来。第五君一步迈过去,重新在那老人身边蹲下,“老人家!老人家!”
  他叫着这个茶农,双手掀开草帽,想要看清老人受伤的具体情况。
  下一瞬,一只枯槁的手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扼住第五君的咽喉!
  第五君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救,脑袋就被猛地掼在碎石路上,视野霎时变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