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以前一样,原本应该继续堕入深渊的日子在某一天突然戛然而止。他另一个作为实验体的弟弟,在一次精神测试的过程中终于承受不住强大的压力,崩溃了。杀死了崩溃院长、研究员和几个孩子在内,一共八人。
  或许是由于承受不住改造后那过于强盛的力量,又或者是出于杀死了如同亲兄弟一般的同伴的压力,就连崩溃的那孩子,也没能成功活着走出实验室。
  等到上原和也赶到那里的时候,警察已经来了,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实验室冷白的墙壁,即便是已经经过数遍冲洗,也掩盖不了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那墙上的红色反倒是为这个死寂的地方增添了一抹生气。
  不过,这是以他兄弟的生命为代价。
  他最常待的那个培养皿已经破开,里面还有一只不知道是谁的断手还留在那里,大概是警察还没有来得及收走的尸体残害。
  上原和也揽住其他几个年幼的孩子,尽量不然他们看到那副令人作呕的画面。尽管手上还带着实验体才有的标签,可他心智还算健全的的弟弟妹妹,也只有这几个了。
  那年他才十四岁,拒绝了前来想要接收保护他们的警察,独自带着几个孩子,连夜离开了那家孤儿院,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只有不是这里。坐在电车上的上原和也打开窗户,夜风吹得他头疼,但也无比清醒。他看着窗外的风景如此想到,一切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尽管一开始非常困难,但他们好歹是一起熬了过来撑到了现在。有过几个人一起挤在一间便宜的廉租公寓里相互安慰的时候,也有过他一天好几份工作忙到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在最困难的时候,他甚至为弟弟妹妹都选好了后路,挨个挑选适合他们的人家。前段时间在贝尔摩德的安排下,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原望,将最后的那个孩子交给了前来收养她的夫妇。
  明明应该高兴的才对。
  上原和也看着被养父母牵住往外走,却一步三回头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的孩子,只是笑着和她挥了挥手。他的弟弟妹妹们从此以后都能过上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他应该高兴一些才对。
  可是为什么呢。在玄关的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屋子里最后的一丝光亮也被熄灭,他就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气的气球一般,瘫软的倚靠在一旁的鞋柜旁。
  在这样黑暗寂静的环境里,自从实验过后便一直潜伏在体内的暴虐因子似乎又开始不安分的鼓动着,肆意的在这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里将他紧紧缠绕,让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离开孤儿院前所看到的,那幅满地都是鲜血的场景。
  这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早在离开孤儿院,离开定期用药物压制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那时他尚且年幼,以为这样的状态靠着他的意志力便可以捱过去。在丧失过一次理智,胡乱攻击人之后,他就只能在犯病的时候将自己锁紧单独的一个房间,才能避免自己伤到没有任何自卫手段的弟弟妹妹。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抑制住每一次突如其来的发病。就在某一天,他在夜晚打工回家的路上,没有仍何征兆的发病了。自行车被他扔在路边,上原和也只能尽可能的远离人群,蜷缩在小巷的垃圾桶旁。
  也是这个时候,他遇见了那个男人。
  以抑制犯病的针剂和几个孩子的收养手续作为报酬,他接下了那个男人递过来的你的照片,和提出的保护你的要求。
  上原和也伏在你的肩膀上已经有将近半个小时了,除了紧皱的眉毛和不断冒出的冷汗之外,他几乎都没有动过。偶尔会小声的惊呼,手紧紧的揪住你的衣摆,一副做了噩梦的模样。
  或许真的是中暑了也说不定。你的左手被他抱住,只能用另一只还空着的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然后对着他的脑门轻轻来了一下。处在梦境里的上原和也此时的感官本就敏感,加上你在他额头上来的这一下子,顿时便从那混沌的记忆里挣脱出来。
  刺眼的阳光和你的脸涌入视线,驱散了寂静的黑暗和不断响起的耳语,他眼巴巴的看着你,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我睡着了?”他记得他应该只是打算接你的身体挡挡太阳,靠着小憩一下才对。
  可是伏在你肩膀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以前的事情就全涌进了脑子,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被困在了过去的记忆里。那时候的情感就像是共情一般,再一次出现在他身上,让他有些缓不过来。
  “你睡了大概半个小时。”
  你看了看手表,上原和也抿着唇靠在座位的靠背上,有些呆滞的看向赛场,眼里依旧没有任何东西。似乎就连这动人心魄的比赛,都不能激起他的一点兴趣。你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感慨他居然能在这样一个吵杂的环境里睡着好,还是该庆幸你不用驮着一个大男人去医院要好。
  长岛茂雄在下场时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冲你挥了挥手,你只是笑着轻轻挥了挥,顺便将自己的帽子扣到了上原和也的头上。
  这里本来就离赛场很近,在上原和也睡着的时候,长岛茂雄就已经在上场前用望远镜找到你了。或许是不相信你居然真的来了这里,他用望远镜找到你的时候险些兴奋的跳了起来。对比之下,就显得比你身边这个可爱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