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旻现在说话声音很轻也很低,伸手摸着人头发:“眠星,我小时候,和你一样,自由散漫,比你还多了恃才傲物。可是我啊……恃才,得了如今的狼狈……为师真希望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能自由自在的活着。”
  “难道不是因为强大,所以才可以自由吗?师父现在无论出入哪家哪派,别人都要让您几分话语。您做什么事,都不会有人敢阻拦。哦,除了青秋姑姑,我也怕她的银针和药剂,她不作数。”时眠星抬起头,“这样好不好,像方才那样的气势,我只对外人,变得厉害了,也只对外人。回到师父身边,我就还像这样,赖着您。这样我既可以拥有行动上的自由,心里也会自在了。”
  时青旻笑起来:“自由或许是,你失去后才能明白的事,你不必明白,也不必让着我。”他摇摇头,在时眠星心口一点,“从,心。”
  心口被人指尖点过,时眠星就觉得有涓涓暖意自那一点在全身漾开,不知名的情愫从心底升起,连同耳根都跟着烫起来:“师父这话说的好谦虚,哪里轮得到我让着您,再过多少年,我可是都无法超越您的修为。”其实还有半句话,时眠星担心时青旻听了生气,没说出口:“但是再厉害,我也还是要娶你回家当媳妇儿的”。
  时青旻当然没去听时眠星内心后半句,只是耐心地解释:“你刚才,什么威风只对外人的话,就是让着我了。我还不至于经不起你。”
  时眠星想了想,翻个身躺到自己师父身旁去,像幼时一样同人挤进一个被窝里:“师父,我一直很好奇,我对于您来说,是什么样的。儿子?兄弟?还是别的什么?我听姑姑说,您当年带我回来,可是遭受了好多白眼。每年饥荒战乱被遗弃的婴孩那么多,况且我还是个傻的。青秋姑姑说,我都三四岁了,还不会说话呢。您图什么啊?”
  回答他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就在时眠星以为师父又睡着时,轻的像窗外微风的回答送到了他耳边:“你是我的奇遇,是我规矩生活里最大的变数。”
  第15章 任务
  时青旻近日,委实不好过。并非是他受了什么刁难,也不仅仅是说身体受伤的原因。作为霍倾阳的亲传弟子,早在少年时期,时青旻一直都默认,也要求自己对战少有败绩。及至后来成年,虽不明言这种无声的,近乎倨傲的心态,但也可以说一句,他素来心高气傲。撇开东旸谷不论,东南西北四方高手,就算是对方拼了全力,他也自认过招不会吃大亏的。然而这一次,连着遭遇暗算,又找不到破解之术,更找不到柳千树的踪迹,自己又重伤在床,实在是一次极重的打击。时青旻着了急,又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太过于轻敌,不仅不好好养伤,反而是加强了修炼。连着几次趁早外出去迷踪群吸取灵气被时青秋逼回来之后,这个素来温和的人终究发了脾气:“我是掌门!此时此刻,外有强敌内有隐忧,我必须要强,要以最快的速度……”
  时青秋并不惯着他,声音提的比时青旻还高:“我是医者我知道你如今只可静养不能急功!否则你走火入魔了,我们这一大谷子人怎么办,啊?啊?”
  时青旻没话说了。前几日,他才险些走火入魔一次,是时眠星不要命地冲破结界把他唤醒的。两个人对视一下,一起沉默下去。小院子里只剩下风在轻轻吹动。
  在一片沉默之种,时青秋觉得哪里不对,蹙眉:“你们俩有什么瞒着我是不是?”
  时青旻当然不会告诉她,很快地移开话头,叫了时眠星出来:“仗军堂快要出发了,眠星,你快些去吧。”
  躲在屋里的时眠星赶紧应声而出,却连多看时青旻一眼都不敢,抱着包裹跑出来,飞快地去找队伍了。
  仗军堂弟子出发,向来列队而行,但并不是严格非要每一排每一列各自多少人,时眠星也就干脆自己一列,心事重重地走着。眼下说是要除妖,然而他在冲破师父结界时,却是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手臂化作了黑色的鳞爪。这是不是就说明,自己其实……也是妖物?那如果说,自己也是妖物,怎样来除妖呢?他心中有所惦念,免不得耽误了脚程,落了几步在队伍后。不过是慢走了几步,就听见了同期的人在互相交头接耳,笑话自己娇生惯养,说是因为掌门太纵着,所以才让这个小徒弟这样不经事。
  这种冷言冷语,时眠星从小听到大,已经习惯了,倒是也学会了不在意。这种不在意,也包括到了猪妖出没的地界,原本该结组四散寻找踪迹,但是并没有人愿意同自己一组这件事。他撇撇嘴,无所谓的单独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只想着早些了结,早些复命回去。毕竟还不知道时青旻那边是怎么样呢……走了一段路,不见任何踪迹,时眠星心下急躁,干脆足下凝气,登云而上,行至高处向下观望,也还是不见人烟更不见妖气,方圆几里内,目之所及只寻得一草屋。
  “奇了……谁会将住处建在这里。”时眠星想着,狐疑中敛了气息,轻飘飘落在草屋院内,警惕地向周围打量。只见这院子坐落的地方不寻常,院内陈设却与普通农家无异,便走近抬手轻叩门扉:“有人吗?路过的,讨口水喝。”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从院子里走出一壮年男子。这男子猎户打扮,皮肤黝黑,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让他看起来好似是山间自然生物,往山坳里一躺就好像一节木桩一般。他把时眠星上下打量一番,似乎觉得是个迷路的小孩,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将人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