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原是想放了你们祖孙的,是那位小哥哥,她说,万不能放了一个可能伤害公主的人。”嬴无疾故作叹息地说着,一面踏着木板上的血过去,他从腰间抽出把半长不短的匕首,塞到了那孩子手里,还伸手温柔抚了下他发顶,蛊惑道:“好孩子,去吧,哭有什么用,该去给你祖母报仇才是。”
  因着太过震惊,赵姝只是僵立着身子,就那么看着男童真的从他手*七*七*整*理里接过匕首。
  这孩子应是被他祖母养的极好,才九岁的年纪身量结实,倒不必十二三的少年人差多少。
  她还来不及抹去右眼血色,船头的位置里,就成了一半血色一半昏暗的浑噩场景。
  那孩子执刀奔过来的一瞬,赵姝忽然就觉着不对,这全然不像是九岁孩童的身手,定然是受过苦训的。
  她知道解释不通,才要凝神应对时,却见那男童骤然飞起一脚将自己踢开,而后举刀高呵着就朝渭阳而去:“你这毒妇,可是忘了从前害过的人,还我父兄阿姊的命来!”
  ……
  男孩睁着不甘的血目,头颅落地的瞬间,赵姝看向那人淡然漠视的男人,一下子心头怒起。
  十六条无辜生命的凋落,刺得她从没如此清明地去思量其中原委。
  这场戏落幕,她才参透,想来这个男孩子,或许是培养了多年,而他一条命,就是为了今夜来同渭阳陪葬。
  只是她阴差阳错救了渭阳,而这些人,又是渭阳不分青红皂白地下令,要尽数除去,换句话说,这些人,或许几乎都是因她才枉死。
  心神震颤间,她抬头,半红的视线恰好同男人清冽阴翳目光撞上,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洞悉的。
  再顾不得什么,她只觉着难受作呕,扬手一下推开递帕过来的渭阳,她伸手朝项间着力一扯,凭着一口气,两步走到他跟前,将那块才得的信物朝满地赤红里重重一掷。
  玉珏碎成了数瓣,男人微眯了眸子,嗤笑着瞧她闷头钻进舱底。
  满地狼藉,哑侍们或是忙着收拾残局,或是坐水泡姜侍候贵人,经过这一场变故,画舫返程,索性径直朝咸阳城而去。
  ……
  二层主舱被渭阳占了,她摸着被皎月捡回洗干净的碎裂玉珏,难得愁眉不展起来。
  “阿月,你来瞧瞧,这玉珏不会真的是从前嬴无忧带的吧。”
  皎月过去看了会儿,点头认同。
  但见小公主得了这个回答,就突然蔫了般朝桌案上作了个夸张的伏尸动作。
  往常这个时候,皎月都该上去安慰问询的,只是她今夜才将这位主子踹进江水里,即便是面上再不显,也总有顾忌。
  “要天明才入城,入了城定然要被夫人召见,奴婢为您铺床,还是早些睡罢。”
  替她看过玉珏,皎月就试着引过她思绪。
  可渭阳始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忙碌,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皎月都觉着发毛时,小公主突然劈头来了一句:“阿月,我往后再不打你了。”
  “啊?”皎月愕然回首,又立刻谨慎跪道:“都怪奴婢水性不好,公主原该责罚。”
  她竟被嬴环搀着手扶了起来,就见小姑娘用从未有过的纠结表情对她说:“阿月,我怎么觉着阿兄好像……”
  她三缄其口的模样让皎月沁出冷汗。
  “阿兄其实也好龙阳吧!”这一句出口,皎月才倏然放松下来,但听面前人絮絮:“还有啊,本公主怎么觉着,质子殊好像很讨厌我嘛,不过他应该更讨厌阿兄吧。阿月,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不管了,本公主决定了,我就要同这个赵国质子好。”
  见皎月木愣愣的,嬴环娇俏一笑,突然便亲昵地拉过她,附耳令道:
  “上回我去西市玩儿的时候啊,听一个大食国来的行商说过,说这世上有一种叫钟情蛊的东西,分作阴阳一对,是用各色助兴的药材泡制百日才成,人若分食,即便是有那深仇大恨的两个也要如胶似漆日日缠绵,啊呸呸,我能同他有什么深仇……”
  “公主,这等道听途说未必作准。”
  “我不管!阿月,总之燕国使节来前,你得给我把钟情蛊弄来。我就不信,这天下间,还能有什么买不着的东西!”
  第32章 钟情蛊2
  宗周发生了庶次子之乱, 嫡长子姬樵便因礼仪之争,被挡在了咸阳城外七日。到了最后,也还是衡原君不情不愿地亲自出城,才将队伍迎进了城内别馆。
  天下如今数国皆乱, 老秦王就借口近来年纪大政务忙累, 因此, 迎接周使的宴饮,就被定在了三月廿五,于昌明宫主殿进行。
  姬樵入别馆的第一件事, 就请人将赵姝接了过去。
  .
  三月廿三,咸阳西市。
  一个带了幕笠的少女, 神情不耐地听着眼前波斯妇人用蹩脚的汉话断续激昂地介绍着, 她身侧只跟着个额角有火燎痕迹的侍从。此女正是数日前说要寻钟情蛊的渭阳公主嬴环。
  一方粗陋破布中间, 那波斯妇人拖着两片枯褐的不知名叶子, 正费力用拙劣汉话同她将功效用法解释清楚。
  这两片叶子阴阳一对, 就是波斯国传闻中的钟情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