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一些,乖一些,向父亲表示驯服,否则就会被永远关在这个囚笼里,再也不会被放出来。
  和单纯的惩罚相比,这样反而更可怕。
  祂现在不就在动摇吗。
  放弃或是低头,没有第三条路给祂选择。
  ……偏偏都不想选。
  戚逐芳开始怀念自己还在密大的时候。
  和某个中年男人拌嘴,旁边有个小老头冷嘲热讽的吵闹感;还有不时响起的叽叽喳喳,充满活力,属于少年人的声音,和冷冷打断他,让他专心抄笔记的呵斥。
  这个笼子里的时间和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祂隐约可以感应到。
  所以祂其实好像已经有点忘记了,记不起名字,记不起脸,只能肯定它们确实存在过。
  以及温柔的月亮,被风吹乱的金发上的雏菊花,以及游来游去的水母。
  祂似乎还特地做过两个水母球,动过饲养这种生物的念头。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已经被忘记得七七八八的事情。
  明明知道它们短暂,如同流星仿若烟火,仅能在片刻中留下痕迹。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这些东西,用不妥协来表达自己的反抗和决心。
  这是正确的吗?
  戚逐芳不知道。
  它的存在是错误吗?
  即使到了这一步,祂发现自己也无法证明那就是错的。
  第107章
  浑身上下都湿的, 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
  戚逐芳坐在地上,疼痛抽离了祂所有的力气。
  这次来的是不是亚弗戈蒙,是塔维尔。
  哪怕祂是犹格·索托斯稍微仁慈的一面, 戚逐芳也没有生出半分庆幸。
  塔维尔轻轻抚过祂的脸颊,指腹一路向下, 摩挲着祂的锁骨,按上那些刻意施加了多重痛感的细小伤口,让它们重新渗出血迹。
  戚逐芳垂着眼,紧紧咬住嘴唇,不愿意在祂面前泄出半点声音。
  “坏孩子。”
  塔维尔眸色沉了沉, 动作又重了不少。
  塔维尔制造出了一具完全属于人类的、感官异常敏锐的身体, 然后把祂关在了里面。
  被关起来,力量被抽离, 被亚弗戈蒙以各种方式惩戒,都没有祂真正披上那副壳子的瞬间来得虚弱。
  前后落差感太大,戚逐芳从来没有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过。
  更不要说以人类之身接受鞭笞了。
  祂可能只在塔维尔手上撑了几分钟, 或许还要更短, 就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住。
  ——既然因为人类忤逆门之主的意志, 就真正成为人类。
  以人类的方式体验祂的怒火,亲身体验蝼蚁何其脆弱。
  真是温和的惩罚方式, 至少和亚弗戈蒙比起来是这样。
  开始之前,塔维尔曾亲吻祂的眼睫, 告诉祂会给祂叫停,认错的机会。
  只要祂喊停, 低头,说上一声“我错了”,甚至不用反思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这次的惩罚就会结束。
  但戚逐芳没有,一次也没有。
  祂清楚不存在侥幸,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无数次。
  开口等同放弃。
  塔维尔会突然停下,只是因为这副人类的身体快要抵达极限,再继续会直接坏掉。
  祂看着自己半身,自己怜爱的子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放在平时,这些没有力量残留的伤口瞬间就可以愈合,更无法带来所谓的痛感。
  人类的神经何其敏感脆弱,为什么宁愿忍受疼痛也不肯服软呢?
  “这只是第一道惩罚。”
  这是第一百八十次,所以惩罚应有一百八十道。
  塔维尔稍微加快了祂伤口愈合的速度。
  不仅仅是疼痛,血肉快速生长的痒麻感一起袭上来。
  戚逐芳蜷起脚趾,忍不住朝后缩,本能想要离塔维尔远一点,拒绝让祂触碰那些伤口。
  祂被抓住了脚踝,塔维尔力道大到几乎要把骨头捏碎。
  维持着这个姿势,塔维尔继续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治疗那些伤口。
  这种感觉比亚弗戈蒙带来的还要古怪,更加难以忍受——当然,不乏祂现在过于脆弱,对疼痛的感知要比先前提高太多的缘故。
  戚逐芳死死抵住牙关,拼命把几欲崩溃的喘息声往喉咙里咽。
  小兽一样倔强,无论如何也拒绝服软的青年眼尾泛着潮色,氲着水光的眸子里满是隐忍。
  这无疑加重了门之主不快。
  塔维尔于是捏住祂的颊肉,逼迫祂张开嘴,漏出那些混着疼痛的呻/吟。
  “坏孩子。”
  祂又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眸色更暗。
  不肯主动承认也没关系,毕竟坏孩子总是没办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祂只需要听到就可以了。
  无论以何种方式。
  戚逐芳看着“自己”无比乖巧侧过头,将脑袋枕在塔维尔的膝上,鹿一样驯静。
  塔维尔把手指插进祂的头发里,轻轻地往下拨弄。
  戚逐芳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在干什么,不受控制地开口。
  认错。
  和人类划清界限。
  请求门之主的宽恕。
  承诺永远不会再有下一次。
  戚逐芳被逼得掉眼泪,好像突然懂得了人类才会有的煎熬和痛苦,被一寸一寸啃噬着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