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严宁慢慢蹲在他身边。
  他勉强睁开左眼,带着血珠的睫毛在不断颤抖。
  看见来者是严宁,努力抬起的头向后仰去,靠在斜坡上,重重地呼了口气。
  严宁想起什么似的,立马把背上的行囊取下扯开,找到葛郎中给的护元丹,塞到于三的嘴旁。
  “你怎么回来了……”他声音虚弱。
  “把这个吃了。”严宁见他不动,很是焦急,“快吃啊!”
  于三用缺少拇指食指的右手轻轻推开,看着严宁,“你留着吧,我用不上……”
  严宁看向长秋,眼神中有些期盼,像是希望长秋能救他。
  长秋眼眸低垂,有些愧疚:“他……快死了,这护元丹已经没用了。”
  “姑娘,我活不了的,他们应该已经安全到商浦了,你这一路,没事吧……“说的话太多,于三涌出了一口血。
  严宁听到关心愣住片刻,忙回道:“我很好,葛先生呢?”
  寻遍这片尸海,也没看见葛郎中的影子。
  “我让他们都走了,不想让小悦和那些孩子……咳……没有爹,还好来的只是些杂碎!”于三说起小悦,嘴角带起了笑意。
  “是我的错。”她说道,她应该早就察觉到那些异常。
  “姑娘,我本就是有错之身,让他们走只是报恩罢了,况且有些事情,不该你一人承担……”
  严宁听到这话,心中一震,突然一股热流划过脸颊。
  于三看到严宁突然这般,笑着说:“姑娘,好好活着,你已不再是……刀了。”
  他朝左侧微微转了下头,眼神看向他的剑:“那把剑,你拿着。”
  于三转回头,低头看向胸口,带血的手伸向衣服内袋,脱力与疼痛让他咬紧牙关后仰。
  是一块玉佩,他颤抖着放在严宁手上:“若有机会……还给阿柔……她还活着。”
  于三的手臂脱力放下,眼睛开始涣散,定定地看着那枚玉佩,嘴角带着笑意。
  严宁大声喊:“你叫什么?你叫什么?”
  若是修道之人,不可能叫于三,没有名字,师门也会为他赐名。
  于三望向天空,沉声应到:“我于玄英……不辱师门!”说完,他的眼睛不再颤抖,再没有动过。
  他无神的眼眸亮了起来,那是逐渐亮起的天空,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严宁默默地将手中的护元丹放回瓶中,这才发现葛郎中给的行囊里除了干粮衣服外,还有些银子,比她给的还多。
  长秋寻到一片风水不错的空地,简单安葬了于玄英,找块木板立了碑,不知于玄英何门何派,木碑仅写着:徐北于三于玄英。
  “这是我埋的第二个人了……”严宁颓然说道。
  “他的剑应是有渊源的,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他的师门。”长秋静静地立在坟前,看着那把剑。
  严宁拿起那块玉佩,端详起来,这玉佩雕刻蝴蝶,绳结打法都像是女子之物,应该是于玄英说的阿柔了。
  看来,似乎找到复命之后可以做的事了。
  她将玉佩收起,说道:“有机会寻到师门,玉佩归还阿柔,也算完成他的遗愿。”
  剑已被擦净,剑身上似有灵气流转,严宁握在手中沉稳有力,挥舞了几下,长秋评价道:“这剑灵气十足,很适合你。”
  她把剑送入剑鞘,凝视了一会,问向长秋:“为何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之前于玄英也说过了,”长秋带着笑意,“你修炼的是邪术,会控制心神,现下你元神有损,邪气式微,才有些人的情绪。你若是修炼些仙法,肯定变好的。”
  严宁问道:“成为人的过程,都是如此痛苦吗?”
  “这是真实,阿宁。”长秋认真回看她。
  即将离开,长秋站在她身边,一起对着于玄英拜礼三下。
  “去商浦看看吧。”严宁看着木碑说道。
  太阳高挂,视野的远处有一座写着商浦的小城,严宁远远看着那里人来人往。
  还好来的路上没有什么异常,想必葛郎中他们已经安全。刚准备起身出发,看到城门下像是有个身影在招手。
  “阿宁!是葛先生!”长秋喊出声。
  显然,葛郎中像是在等人,严宁也向他走去。
  “姑娘,竟然是你,你可安好?”葛郎中打量着严宁,像是确定她是否受伤,突然看到了她腰间那把剑。
  像是知道结果般,他的眼睛红了起来,无措地搓着掌心:“于三他……”
  “来商浦的路上……我已经安葬好他了。”严宁知道这些会让葛郎中难过,但也希望有人能去修修他的墓,“木碑写得简单,就有劳葛先生日后……”
  她有些说不下去,抿着嘴唇低下头。
  葛先生见状也不再多问,看向别处,紧紧地闭住眼沉默了一会,才睁开眼沉声说道:“有劳姑娘了。”
  严宁拿起于玄英的剑:“葛先生可知于三以前的来历?”
  “三年前,宛娘在路边发现他的,当时他受了重伤,腿也被打断了,我们把他扛回了铺子里,丫头特别喜欢他,后来就留在客栈做事。”葛郎中努力回想,有些哽咽,“其他的,他没说过,我们也就没问了,不曾想他是修道的……难怪他在的那几年……比较安生。”
  葛郎中说到最后,低头抹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