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蔺有些诧异,问道:“你刚刚说,太子刚才从休眠舱里醒来。他现在还在用休眠舱吗?”
  官员额头上的汗流得更凶了,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兰蔺身边的谢停舟,才很小心地把视线转回来,声音压低:“是的……自从去年那件事情开始,太子殿下就一直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器官容器,期间产生过好几次排异反应……以至于现在太子殿下的身体很弱,甚至不能承担起再接受一起移植手术的强度了。所以,现在才到休眠舱之中休养身体。”
  他这么一说,兰蔺就明白了。
  在他把原来太子准备当成器官容器的谢停舟救走之后,太子很不幸的没有找到合适的精神力标识替换者。
  不仅如此,他还损失了身体健康……想必,现在一定很苦恼吧?
  兰蔺轻轻的蹙起眉头,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他这么热情的想和自己“叙旧”,估计没这么简单。
  兰蔺叹了口气,还没有接着想下去,就感觉垂在身侧的手被人轻轻握住。
  属于谢停舟身上暖洋洋的体温过渡而来,温度晕染上他的指尖,竟让兰蔺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错觉——好像和他握着手的时候,自己的体温也慢慢的升高,纳入了正常人的范畴。
  谢停舟的嗓音很轻,带着淡淡的磁性:“阁下,没事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像是承诺:“我会保护你。”
  兰蔺没有怕,只是觉得很麻烦而已。
  现在系统006没在,他没有把握能够让自己的存在不扰乱任何世界线的发展。所以,他只能小心地、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影响太多。
  他摇了摇头,反握住谢停舟的手:“不怕。”
  公馆离机坪不远,官员在前面带路,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他们便看见了公馆剔透的玻璃落地窗。远远望过去,里面亮盈盈的灯光映衬得这幢建筑就像一个大型的音乐盒。
  乐声泄出,光色流荡。
  他们走进公关的时候,四周的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原本喧嚣的笑闹声瞬间偃旗息鼓,留下一片尴尬的沉寂。
  官员也尴尬的笑了笑,主动介绍道:“兰蔺阁下到了。”
  兰蔺和谢停舟仍旧站在原处,两人身上的气质与这般奢靡繁华的场景格格不入,像是两个误入的外来者。
  官员彻底尬住了。
  他像是求救一般,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却没有见到太子的身影,擦了擦额角的汗滴,对兰蔺陪着笑脸:“哈哈……看来太子殿下没在外面呢,他应该在休息室里等待二位。”
  兰蔺终于有了反应,点点头,没让官员再给自己带路,循着自己记忆之中的方向,朝着房间而去。
  他们步过黑暗之中的长廊,两人之间唯一的牵绊,只是那双交握着的手。
  四周寂静,除却轻得几乎难以听到的脚步声,他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绵长而均匀。
  不知道是谁先紧张起来的,手心都出了汗,微微濡湿了两人的手掌。
  可谁也没有说要放开手。
  谢停舟替他推开了面前休息室的门。
  暖色的灯光聚集成薄薄的一束,如同锋利的一把刀,从里面刺了出来。
  兰蔺微微偏过头,目光仍旧落在房间内部的陈设上。
  如官员所说,太子正坐在椅子上,像是正在等待着自己。
  和之前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极为不同,他像是被病症摧垮了一般,脸色显而易见的灰败起来。
  官员说的应该是真的,太子应当是刚刚才从休眠舱里出来,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显得他更加苍白孱弱,像是一个病骨沉疴的绝症患者。
  许是察觉到了两人进来时的动静,太子微微抬起那双毫无神采的眸,在视线捕捉到站在门口的两人时,微微停滞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等到说出话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嗓音干涩又难听:“你们……”
  兰蔺毫不躲闪的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要我们来吗?”
  他走到太子对面的位置坐下,嗓音沉沉的:“听说你想和我们叙叙旧。你想先从哪里说起?”
  太子垂着眸,脸色衰败,像个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想必他们已经和你说了,我最近发生的事情吧?你难道没有一点自责吗?”
  兰蔺的语气依旧很平淡,眼神平静,像一泉无波的古井:“我没有什么好亏欠自责的。”
  太子像是被这番话中的某几个字眼惹毛了,一下子抬起头,那双眼睛如同将死之人爆发的火焰一样,亮得令人触目惊心。
  若不是谢停舟还站在兰蔺背后,显得高大又有力,他看上去很想直接扑上去,抓烂兰蔺那张苍白的脸。
  他气喘吁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败给了现实。
  太子跌坐回了原来的座位,摇了摇头:“呵……你居然没有一点自责,当年如果不是你执意要抢走我的器官容器,现在的我早就回到了帝都叱咤风云了!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半个废人的地步!”
  他抬起头,目视着兰蔺,凶狠的说:“你要为这个结果负责!”
  兰蔺站起身,显然不想和他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对着谢停舟道:“我们走吧,他不想好好交流的话,就算了。”
  太子见状,还是有些害怕的,连忙睁大眼睛制止他离开:“不许走!我还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