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春欲言又止的张张口,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回答苏淼淼的问题,而是满面神秘的提起了另一桩事:“苏姐姐,我悄悄告诉你哦,你也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苏淼淼举起手:“你说吧,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捡春贴着她,偷偷道:“我师兄不叫旁人提你,一听见你的名字就要生气!他上次问我功课,我打岔提了一句苏家姑娘,师兄就立马寻由头打了我手板,我现在还记得,疼得很!”
苏淼淼:“那是应为你不好好做功课,还打岔吧?”
捡春:“才不是!我看得出来,这个叫、嗯……对了,叫恼羞成怒!就是因为姐姐,我觉着他是讨厌你嘞,所以才会一听见有人提你就不高兴!”
[师兄肯定不想娶你做媳妇!所以最不想听别人提你的名字!]
苏淼淼微微挑眉,口中只笑话小孩子胡说,心里却又不禁深思。
其实捡春的猜测也未必没有道理。
若换做是她,被母亲打小定好了一个她压根都没见过的人,只是因为对方的父母家世合适,就说是她日后的夫婿,哪怕没有箫予衡,她也会有点不高兴吧?
当真是她还罢了,肯定会闹着亲自看一眼,要是不喜欢,就只管与母亲吵闹拒绝。
可赵皇后与元太子这对母子,听起来却好像与寻常母子都不一样,元宗皇帝驾崩,赵皇后为了儿子连身份尊崇都不要了,孤零零来了这蓬莱宫,还是患病早逝。
这情形,元太子只怕想要违抗母命都不成。
面上没法反抗,心下又不自在,因此暗暗讨厌她,听见旁人提起她的名字就恼火生气,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之前在京中与她并没有显露,大半也因为修行有道,君子风度,才没有迁怒吧?
倒是她,总是麻烦人家,就也实在扰人,这么没眼力见,只怕更加惹人心烦……
虽然明知元太子便是当真迁怒、不喜欢她也无可厚非,但苏淼淼想起之前与元太子几次相处,心下还是难免泛起隐隐的失落之情。
捡春眨着眼:“姐姐,你有没有觉着师兄这人好吓人?我觉着他背后都长着眼睛,但凡我一次功课偷了懒,他立时就能发现!打起手板来好狠,比师父严多了!姐姐你也一定要小心些。”
“他又管不了我,也不管我的功课,我干什么要怕他?”
苏淼淼随口答着,回过神后,倒也很快就放了下来。
任谁知道几次相处都十分相得的人,其实心底并不喜欢自己,都会有点不舒服的吧?
这次来蓬莱宫,原本也只是为了叫姐姐摆脱大安寺与箫予衡,等回京以后,她与元太子离远些,不招人烦就是了。
这般想着,苏淼淼与捡春吃着零嘴闲话一阵,便也到了该去前殿领平安符的时候。
——
赵怀芥都已在殿中等着,今日换了一身白袍,与山顶的白雪融在一处,愈发显得削瘦疏凉,拒人于千里之外。
见面之后,元太子先与长公主见了礼,目光扫过身后的苏淼淼姐妹,略一颔首,又飞快移了开去。
苏淼淼以前不曾察觉,这时也才想起,元太子前几次似乎也是这样,最多几息功夫,便一定会看向别处,从来不与她多对视——
只怕是真的心存芥蒂。
苏淼淼这么想着,也默默退了一步,低了头。
赵怀芥眸光微凝,口中未言,心下却已沉沉道:[她果真介意昨日之事……]
这心声,却叫苏淼淼一愣。
介意昨日?
这意思……元太子是觉着她知道了赵皇后的打算,所以心里介意不高兴吗?
并没有啊!是赵皇后看重母亲,元太子又不喜欢她,她干什么要介意?
苏淼淼张了张口,但偏偏元太子只是心里想了一句,并没有说出来,她便是想要分辨也无从解释。
迟疑间,元太子便已拿出了刘国师留下的符篆。
按着请符的规矩,要苏卿卿去殿前亲自上三炷香,拜五帝,将陈昂的生辰八字香炉中焚了,再送去叫他随身带着,这样才更灵验。
当然,元太子之前还说了,若是不知道生辰八字,只是默念名字也可以,只要心诚就是。
显然是想到苏卿卿与陈家只是两家只是私下议了亲,并没有走到换庚帖的地步。
但苏卿卿还当真知道。
陈昂从前告诉过她。
这些年来,陈昂总是寻着各种由头来公主府里与她“偶遇”,两人一旦见面,陈昂口中便几乎没有停下过,天上地下,里里外外,恨不得将自个身世家底都一股脑交代的干干净净。
当初陈昂提起自己生辰时,苏卿卿还嫌弃他无礼生了气,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将陈昂的生辰八字下意识记在了心里。
当初也不会料到,第一次用到,却是在这个时候。
苏卿卿昨夜便在洒金纸上,端端正正的写好了陈昂的生辰,此刻就热乎乎的揣在身上。
刚到前殿时,苏卿卿面上还有些羞涩,低着头,双颊泛红。
等到她祈福下拜,焚烧生辰时,面上便只剩下了纯粹的祈盼与虔诚,袅袅青烟中,身姿愈发单薄娴雅,叫人都不忍惊动。
苏淼淼立在一旁,还留神等了一会儿,确定那僵硬刻板的天音并没有响起。
只是因为祈福的地方从大安寺换成了蓬莱宫,没有了箫予衡这个男主角,单独一人的姐姐,便不值得天音出声了不成?
分明这时候的姐姐,比玉雨台上所谓的男女主初见时,还更好看的多!
一念至此,苏淼淼竟破有些忿忿不平。
但没过多久,苏淼淼便又后悔起了自己的念头——
因为姐姐收好平安符后,玉枝姑姑忽的出现,带来了一个消息:
陛下下旨,赵皇后入皇陵一事,令六皇子箫予衡一力主理,这位皇子,明日便也要来蓬莱宫。
可见这晦气东西就不该念叨!
她前脚才刚想着,后脚就立马就找了来,简直是阴魂不散!
苏淼淼猛地攥紧了手心,只觉心口落了千斤巨石一般,压得她一阵阵发沉。
分明她扰了长明灯与箫予衡的牵扯,分明按照原本的走向,这时候箫予衡已经远在北境,压根与姐姐碰不着一处!
但偏偏箫予衡,还是领了这样的圣旨要亲自过来!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会将所以偏离的人物重新拨回原有的轨道,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一场笑话,最终只会徒劳无功。
[唉,驸马还想着能趁这机会叫丫头死心,瞧瞧这模样,哪里能拦得住?]
偏偏一旁长公主闻言之后,还有些无奈般,不但心下感慨,口中也在对苏淼淼道:“我说你好好的,怎的非要来蓬莱宫,是不是提早知道了?就为了这个?”
苏淼淼一愣,大声反驳:“没有!我才不知道!”
但有苏淼淼近五年的钟情痴缠在前,这样的反驳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长公主按按耳朵:“好好好,你不知道,大殿里别吵,再惊扰了仙人。”
苏淼淼更气:“我说了没有,就是真的!阿娘要不信,咱们今日就动身回去……对了,咱们可以今日就回去!”
这显然就是孩子话了,别说她们昨日才到蓬莱宫,若不是当真出了天大的事,都不可能做出这样匆匆离去的失礼之举。
只说长公主原本就是为了祭拜故人,还正好遇见了宫中下旨,怎么也要等着赵皇后入陵之事安排妥当。
长公主只是敷衍,并不当真,连苏卿卿将包着平安符的布包仔细收好后,也瞧着苏淼淼悄悄的扬了扬嘴角。
显然,她也只将妹妹的分辨,当作了姑娘家的羞恼赌气。
苏淼淼原本只是堵在心口的石头,因为母亲与姐姐这一番言语,又生生哽到了喉间。
苏淼淼深吸口气,简直有些焦躁的转了一圈,便见缥缈出尘的元太子,也避开了她的目光,默默的后退一步。
[是,她钟情箫予衡,难怪……]
赵怀芥心声低幽,眸光也蓦然一黯。
第30章
“我可要放手啦!姐姐你一个人能成吧?”
蓬莱宫后破败的演武场内, 一身胡服骑装的苏淼淼又问了一次。
马上坐的的自然便是苏卿卿。
因为姐姐之前从不骑马,此刻身上穿的便是苏淼淼去岁裁好的骑装,一式两件, 一模一样的款式料子,只是颜色花纹不同。
苏淼淼选了大红色,绣着是飞扬的玄鸟, 苏卿卿的则是宝蓝底,绣了昂首的孔雀。
姐姐身量比她单薄许多, 大是肯定大的, 但是袖口和腰间都可以扎紧,衣摆一收, 倒也十分方便。
姐妹两个凑在一处, 都将头发编成了辫子, 用绣了金线的丝带挽成圆髻,苏卿卿还在裙底踩了一双厚底短靴, 高了这一寸,个子便正好与苏淼淼平齐。
姐姐两个这样打扮好出门时, 撞见的长公主都是眼前一亮, 忍不住赞了一句, 一瞧就知道是亲姐妹。
不过赞罢之后,下一句就是叮嘱苏淼淼一定小心, 带好了府里的侍卫,马车也别忘了,若是骑马累了,回来的时候记着乘车, 不要勉强。
苏淼淼骑马开弓的本事,都长公主亲自带出来的, 自然不需要这样小心,这一番话,主要叮嘱的还是身子孱弱,今日第一次骑马的苏卿卿。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今日要等箫予衡过来,商定赵皇后入皇陵一事,长公主都想叫她们姐妹等一等,亲自跟着去看顾。
但苏淼淼特意选择今日带长姐去骑马,原本就是为了躲避箫予衡。
男主角阴魂不散的追上来,她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尤其是姐姐,再是男女主角,见不了面,也生不出故事,她拉着姐姐尽量避着些,等撑过这两日,便能劝着母亲,尽快回家。
苏卿卿倒是不知妹妹心思,但此刻听了她这不放心的询问,却也只是满面无奈:“淼淼,这么小的马驹,你还怕什么?”
这倒是真的,苏卿卿用来学骑马的是从公主府里特意带来马儿。
为了安稳妥当,原本就选的就是河曲的矮种马,还特意挑了不到四岁的小马驹,一眼看着和驴也差不多高,苏卿卿的身量骑上去,双足也就是将将离地不远,当真出了什么事,跳下来也不会有大碍。
苏淼淼闻言,看着面前可可爱爱的小东西,也忍不住的笑,退后一步:“那姐姐当心些,叫侍卫帮你牵着。”
说罢之后,苏淼淼还在原处略微瞧了一会儿,瞧着小马慢慢往前跑了,才转身去了坐席处歇息。
这处演武场也是前朝建行宫时就有的,兴盛时应当自然也是细土夯实,四下平整,只是如今长久无人打理,清理过的草根春风吹又生,才是早春,便已到处都是一片荒草。
公主府跟来的侍从们,也很是费了一些功夫,才在高地荫凉处为她们支起了四方的幔帐,粗使杂役与贴身侍女各司其职,张罗着锦幔坐垫、食水吃食,等苏淼淼过来时,看见的便是一处格外精致的休憩之所。
甚至吉祥姐姐还带着竹影梅花,刚刚在四处点完细香。
吉祥性子仔细:“山里虫子多,焚香驱一驱,我方才还瞧见恶恙子了,这东西咬着人可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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