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的母亲靠在床上,她喝了那束药草熬成的汤汁,感觉自己好了很多,不仅不再发冷,浑身也有了力气?,所以才能打起?精神盘问莲花。
  莲花坐立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摆,看母亲审视的眼神扫在那个在帐篷中四处打量的少年。
  在山里的时候莲花还没有察觉,等回到了营地,救回了母亲之后,莲花才有种豁然清醒的感觉。
  ——她似乎从山里带了个不得了的人回来,这个人,不知道会给他们带来什么?结果。
  见莲花不说话,莲花的母亲只能收回打量少年的视线,继续问莲花,“他叫什么?名字?”
  “他——”
  莲花只说了一个字就卡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
  “我叫香雪。”
  明媚的笑颜几乎让莲花的母亲不敢逼视,她皱着眉看向?这个自称“香雪”的人。
  比莲花年长许多的女人拥有着比女儿更敏锐的戒备,她在看见这个少年的第一眼,她心底的那根心弦便绷紧了。
  ——这个人简直不像是人类。
  “您——究竟是什么?人?”
  香雪翘了翘嘴角,他的双目与?莲花的母亲对视了。
  那笑容是如此?的纯粹,也是如此?地鬼魅。
  “嘘。”
  他竖起?了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前,半倾下身子,直直地看向?这个女人,琥珀色的眼眸好似有甜蜜的漩涡,茶色的发丝泉水般从他的肩头?倾泻而下,让他美丽得失真的面庞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说过了呀,我是香雪。”
  第98章 入庆
  莲花的母亲, 这个名叫素裹的女人,感觉到了从灵魂最深处传来的战栗。
  恐惧从?她?的每一个毛孔中渗出,她?因为这巨大的压力甚至失去了声音。
  因为病痛而憔悴干枯的面孔上是凝固的惊吓, 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异常得睁大着, 倒映着这座简陋的帐篷里最华美的面孔。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少年的声音将素裹从?那种溺水般的窒息中解救了出来,可是?清醒并没有让她?好过一点。
  虽然,那种难以描绘的恐惧感也在少年开口的时候飞速得从?这个空间里消退了。
  相反, 素裹却更加害怕这个少年了。
  或则说, 敬畏。
  “没有了, 大人。”
  素裹低下了头, 她?被?这个少年驯服了。
  少年又笑了起来, 但是?和刚才仿佛黑暗中的充满恶意的笑容不同?,他这时的确人如其?名,就像是?一捧充盈着香气?的轻盈的雪。
  素裹有种麻木的恍惚,一个人怎么能出现这样反差极强的两种面孔?
  但是?这个疑问注定没有人会为她?解答了。
  她?的女儿已经彻底傻了,从?刚刚两个人对话开始,她?就像是?一只收到?了惊吓的小鸡仔,瑟缩在角落里。
  而那个疑惑产生的主角——自然更不会解答她?的疑惑。
  最后,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结果就是?, 香雪加入了这个小小的朱旌队伍, 并且获得了一个人独住一个帐篷得殊荣,虽然,那个帐篷本?身是?用来堆放表演的道具的。
  朱旌们默契得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讳莫如深。
  他们为这个少年提供能提供的最好的待遇, 像是?供奉着一个神明,虽然身处在一处, 但却泾渭分明得好似被?云海分割。
  只有莲花还会偶尔和少年说话。
  他们坐在前进的马车里,车轮咕噜噜转动着, 带着这只队伍向港口的方向前进。
  “您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莲花弄不清楚这个少年到?底需要?他们做什么,所以心里总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那样沉甸甸的。
  少年靠着车壁坐在那里,视线一直看着窗外。
  他们已经进入了沮城,正在穿过最繁华的地段,路边支满了售卖各种货物的小摊子,来来往往讨价还价的人群络绎不绝得穿行着。
  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窗外的人间百态,就像是?在欣赏一副绝妙的画卷。
  他看得过于入迷,以至于莲花以为他根本?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
  他的回答却让莲花一愣。
  少年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心口,迷惘地说:“是?这里让我?跟着你们,我?——我?只是?遵循他的意愿而已。”
  莲花皱起了眉,真奇怪,她?想,这个人为什么会用“他”来称呼自己的心呢?
  但是?介于这个人身上?的迷雾过于浓厚,所以她?也只觉得这只是?他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古怪之处。
  “所以,您就要?一直和我?们同?行吗?我?们可是?要?前往庆国了呀。”
  “他没有指示。”
  少年垂下了惹人怜爱的脸庞,就像是?个听话的小可怜,只知道遵从?某位存在的指示行事。
  莲花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便也不想和少年说话了。
  她?气?咻咻地掀开帘子坐到?了外面的车辕上?。
  少年大约察觉到?了莲花的不快,但是?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重又痴迷地看着窗外热闹喧腾的市井繁华。
  自从?他从?那里醒来,便一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空空的躯壳,内里无比的空虚,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丢掉了,但是?却没办法找到?,只能虚无地需索着,但是?那种焦灼的空虚感还是?让他无时无刻不处在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