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于·此。
  这个辞藻被对方说得很轻,却拨开心脏,从记忆深处牵扯出无数把尖刀来,狠狠剜在魏尔伦的肋骨、心脏、每一寸血肉上。
  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式地微微痉挛,像是回到了那个坐在横滨高速公路废墟边的晚上,失去的痛楚、恐惧、愤怒、憎恶……从四肢百骸翻涌出来。然后他看见——
  倒在一旁的办公桌忽然伸缩了一下。
  魏尔伦&涩泽龙彦:瞳孔地震.jpg
  如果要打个恰当的比方,那就是在这一刻,办公桌好像忽然变成了键盘上的一枚键帽,桌面和下方的抽屉柜之间多出了一点间隙,方便桌面完成“按下——回弹”的动作。
  魏尔伦&涩泽龙彦:“……”
  救命,不会动的办公桌头饰已经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会自己伸缩动弹的办公桌,已经是能引起人生理性不适的诡异存在了吧?!!
  但办公桌没有放过他们,伸缩的频率愈发狂野,是能让涩泽龙彦头皮发麻到连退数步的惊吓程度,反倒是魏尔伦,因为本身便并非人类,多看了办公桌几眼后,似乎读懂了对方疯狂的暗示。
  他在涩泽龙彦震悚的、像是看史前怪物般的目光中,用积蓄出的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拍向就差把“按我”写在桌面上的办公桌,旋即听到一道明明在一本正经地说话、咬字吐气里却像是压抑着愉悦大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正在召唤助战队友。】
  【您的队友:魔兽吉维尔、彩画集,已抵达战场。】
  最后那个“场”字的音尾被撕裂耳膜的宏响吞没。
  硕大无朋、如同魔神吐息的黑色火焰遽然膨胀,碾碎了湖畔的每一株古树,每一块地砖。宽阔的水域在短短数秒内被蒸腾至枯竭,整片景区在眨眼间化为齑粉。
  魏尔伦空虚已久的心脏内部骤然被熟悉的力量充满,来不及惊喜或错愕,便匆忙回头,看见兰堂面带忧郁望着景区:“……保尔,吉维尔造成的公共财物损伤,是否需要我们来承担呢?”
  正因兰堂似乎也恢复了异能力而生出几分高兴的魏尔伦:“…………”
  而在弥天白雾之外。
  戴着白色垂耳毡毛帽的青年环抱着大提琴,坐在酒店落地窗边。白发的友人正兴奋地聒噪:“费奥多尔费奥多尔!是魔兽诶吉维尔!呜哇——魔兽也会带毛绒耳罩的吗?”
  “当……”费奥多尔基调着弦的手忽然顿住了。
  他很少质疑自己,但此时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产生了某种不切实际的幻觉:“……带毛绒耳罩?”
  “是的哦,呜啊好大——”果戈里兀自兴奋,正在阳台上手足舞蹈,手里的望远镜就被费奥多尔轻、但不容拒绝地拿走,“等等等等,我还没看够呢——”
  同伴的聒噪已经进不了费奥多尔的耳朵了。他盯视着白雾上方那只身形大到恐怖的巨兽,双眼因为难得的震惊微微睁大:——这个耳罩,也是异能产物吗?不然怎么会被黑火烧灼却毫发无损?
  以及,这个耳罩看起来好眼熟啊。
  落地窗边的茶几上随意摊放着几份情报,其中兰堂的照片里,对方就带着一个与此一模一样的耳罩。
  从中嗅到了一点南桐气息的俄罗斯人:……你们别太离谱了!!
  他觉得匪夷所思之余,又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思索了不到两秒,信手丢开那把造价昂贵的大提琴:“走吧。”
  “嗯嗯?去哪里?为什么?还有后续的计划呢?”果戈里还想再看会,魔兽吉维尔戴毛绒耳罩诶——拜托,很可爱的啦!是可爱到脑浆都在震颤的程度,好像更接近自由了呢!
  费奥多尔:“……”
  你那个,不是被可爱到,是被创到吧。你的瞳孔都在震颤了果戈里,震颤得很厉害。
  他心底转动着一万个阴谋与念头,但这不影响他欣赏友人有趣的神情:“为白麒麟准备的礼物已经安排到位,我们留不留在观众席,也不会影响后续。”
  他伸手拦住不情不愿跟过来的果戈里:“面具。”
  费奥多尔向茶几的方向点点下巴:“虽然雾江秘书不会再有登场的机会,但把他的易.容面具落在酒店里可是会招惹麻烦上身的。”
  他现在可还没有正式登场的打算。
  …………
  谁都不知道这个发生在普通酒店客房里的小插曲。
  白雾之中,吉维尔依旧在仰天嘶鸣,兰堂缓缓松开揽着魏尔伦胸膛的手臂:“小心。雾还没有散。”
  魔兽的吐息下,除了被彩画集护住的一小片区域,所有事物都被黑火焚毁殆尽。按理来说,涩泽龙彦也该如此。但笼罩着周围的大雾丝毫没有褪散的迹象,无疑证明这个棘手的敌人尚未死亡。
  先前缠斗着的两道人形异能体,已经在真正的魔兽吉维尔出现的瞬间被碾压销毁,此时都回归了原本所在的地方。
  兰堂抬手撑起金色的立方体,如履平地般进入魔兽吉维尔实则由黑火构成的躯体,找寻一圈也没有看见涩泽龙彦,倒是瞧见了漂浮在半空中的办公桌。
  即便位于魔兽吉维尔体内,办公桌也没有丝毫划损。唯有桌上的涂鸦变成了灰色,像是处于离线状态的头像。
  兰堂良久地着这张办公桌,在魏尔伦以为对方是在意“世上怎么会有一种异能造物,能创造出魔兽吉维尔和彩画集”时,语调有点苦涩地道:“……我曾以为,如果异能可以恢复,就能向队长申请不必装备办公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