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官的消息里充满了辛酸:【入口封闭不到十分钟,餐厅里死了一个人。两小时后,死了两个。今天早上,又死了一个……好不容易推理出凶手是谁,水下餐厅爆炸了……我们到现在还在海上飘着,明美说已经叫了快艇来捞我们……】
东京,真的好危险。
宣传官痛苦完还是叮嘱:【一定要赶在12点前!擂钵街的孩子排外敏感,一旦破坏约定,可能就不会再交托信任。】
“……”雪名阵瞅了眼聊天记录的时间,晚上十一点整。而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五,距离灰姑娘的魔法消失……信任消失,只剩下五分钟。
雪名阵肃然起身——拿起了原本给服装店准备的扩音喇叭。
…………
擂钵街。
芥川龙之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破碎的手表,上面的指针正一点一点走向子夜十二点,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往下沉。
按照约定,他和妹妹从今天的一早就开始等,最初还能自我劝慰“成年人很忙,也需要下班后才能来”,但随着夜色渐深,慌恐和怀疑终于肆意滋长,藤蔓一样勒住了心脏。
是被欺骗了吗?被戏弄了吗?被……放弃了吗。
或许他最初就不该提“再等半个月,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准备”的要求。
夜露深寒,芥川龙之介被夜风一扫,低闷地咳起来。
“哥哥……”芥川银低声唤着向前一步,左手扶上兄长的后背,右手不着痕迹地攥起一片从地上拾来的、一头尖锐的碎瓷。
野犬总在入夜时分出没,而比野犬更可怕的,是栖身于这条街里的人。
芥川兄妹样貌出众,觊觎他们的人并不少。往日他们总会避免在日落后行动,以免过量的战斗,给芥川龙之介的身体带来更大的负担。
但今天,今天本该是他们彻底离开这片晦暗的街道,踏向光明未来的日子——
芥川银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正准备毫不留情地用碎瓷捅穿背后靠近之人的眼珠。
“咳!”
商场扩音喇叭的声响忽然打破了擂钵街的平静夜色:“芥川龙之介同学,芥川银小朋友。请立刻赶到擂钵街入口处,你们的家长正在焦急地等待你们。”
“……”从没听过商场走失儿童广播的芥川龙之介被震住了。
“芥川龙之介同学,芥川银小朋友,请在听到广播后,立即赶到……”
芥川兄妹:…………这是什么!?这是在干什么!?好羞耻,快闭嘴!!
更多的人头从废墟中探了出来,窃笑着“芥川龙之介是谁?”、“芥川银是谁?”、“哈哈这也太可笑了吧”,而那些伺机想要偷偷搞定兄妹俩的劣徒们,则在看到形势不容许他们闷声发大财后,果断地选择了撤离。
“……”芥川龙之介的脸这辈子没这么红过,他恨不能当场转头走人,但如果就这么走了,对方会不会不依不饶地喊上一整晚?他完全不想以这种方式家喻户晓。
就像每一个被雪名阵创的人一样,芥川兄妹好想逃,但是逃不掉。
他们努力竖起了衣服衣领,掩耳盗铃似的埋着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声源处,看到一个留着半长黑发的男子正背对他们,以一种随意且不拘小节的姿态蹲在扩音喇叭边,听闻脚步声后扭过头来:“芥——哦,是你们吗?”
“……”芥川龙之介的脚步猛然刹住。
他忽然意识到,对方为什么会以这种不体面的姿势面对他们了。
即便蹲在路边,对方流畅隆起的背脊肌肉依旧彰显着压倒性的力量感。薄薄的白色衬衫勉强包裹着饱满鼓胀的胸肌与手臂,是会让任何来自擂钵街的孩子感到警惕的体魄。
如果站起来……这家伙,站起来有多高?
然而雪名阵天生更会和这种戒备心强的人类相处。他并不在意芥川兄妹变得不友善的防备眼神,只简单说了下自己是代替宣传官来接人的,就将头转回去,冲着两人随意拍拍后背:“上来吧,我背你们回去。”
“……”芥川龙之介警惕地向前一步。
来自陌生人的“背背”邀请并不能打动他们,但这个背对他们的姿势,却是将最为脆弱的后背与后颈,毫无防备地袒露在他们面前。
如果芥川银此时举起碎瓷,狠狠照着对方的后颈捅进去;或者他发动异能,利用衣服的布料划开对方的颈动脉……毫无疑问能够轻易地杀死对方。
这比说一万句好话,更让芥川龙之介放松。
但他仍是很谨慎地没有让妹妹上前,自己爬上男人的后背——
雪名阵侧过脸:“妹妹不来吗?那麻烦把扩音喇叭捡起来吧,回头还要用。”
芥川兄妹:“…………”
还要做什么?!你还要用喇叭做什么!?难道要沿途宣扬“我接到了芥川龙之介同学,和芥川银小朋友”吗?!
芥川龙之介眼前发黑,因为情绪激动与吹了一夜冷风再度猛咳起来,平日里总是充斥着求生的本能与愤怒仇恨的大脑,平生第一次产生“因为某人而头疼”这样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可靠是对比出来的”吧,太过不可靠的成年人,反而逼得芥川龙之介可靠了起来,冷静地质询:“为什么许诺我们的人没有亲自来?”
雪名阵叹气:“因为他去东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