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要孩子这事儿上,其实季钦一直在摇摆,阮清攸看得出来,他很是怕若季钦彼时都是缓兵之计,这会儿真怀了,他便不想要了。
  “若真有喜了,”季钦脚步一顿, “那便先将这教书先生的活儿给辞了,下次若再赶上你害喜,难不成还指望一群小毛头照顾你?”
  这话一出,阮清攸就长出了一口气。
  他虽看不见季钦的脸,却能从这人硬邦邦的口气里准确捕捉到那一点雀跃。
  季钦既然已经作好当爹的准备,那这次是真怀了便最好,若没怀上,日后再努力一点不就成了?
  “钧希,若真怀了,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我么?”季钦回, “我喜欢女儿。”
  “我也喜欢女儿,”阮清攸在季钦的怀里吃吃地笑,随后就听见了书院其他同僚同季钦打招呼的声音。
  于情于理他都该也打声招呼的,但他……实在是没脸抬起头来。
  “是,清攸今日不太舒坦,所以我才来接他。”
  “大约你们也听说了,上着课便吐了,实在难受得紧。”
  季钦低头,用下巴指指, “他已睡着了,失礼之处我代他同各位先行道个歉。”
  书院里的夫子哪儿会接少将军的致歉呢?当即放轻了声音,快快地同季钦道别了。
  “你这瞎话来得倒是快,”阮清攸埋头在季钦怀里,小声地揶揄着。
  “那怎么办……”季钦停下, “那我现在追上,让你先道个别!”
  这样欠儿……阮清攸现在不能狠狠踩季钦一脚,便毫不留情地拧了季钦一把。
  只是他这次拧巧了,正招呼上了季钦胸脯子上两点之一,这处恰是季钦最最招不得的地方,每每床笫之时碰到,他都能马上……
  而等阮清攸意识到的时候,已早下了重手。
  果不其然,季钦的声音一下子就哑, “别闹,你身子要紧的时候,招起来又不能管我。”
  阮清攸见出了书院大门,抬头看着季钦,笑出声, “这下好了,明日说书先生们又会开始讲故事。”
  从前在京城,到底是高官望族多,他们俩这点事儿还不够精彩到可以上茶楼,但到了边城就不一样了,他俩那流水席的故事,现在还讲着呢。
  今儿横抱着下值这出,又会是新的讲法。
  “也不错,”季钦将阮清攸抱进车, “与人为善了。”
  俩人一道回了府,季钦将阮清攸放到床上就准备去请府医,张辽有个关门弟子,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便随着季钦一道回了边城,既作军医,又作府医。
  人刚走到门口,追雾便拿着封信上了门, “少将军,大公子又来信了。”
  这死林焱,早不来信晚不来信,偏偏凑这要紧的时候来信,真是裹乱!
  季钦在心里暗骂一声,想到阮清攸也惦记着他与木桑,便收下了信,嘱咐追雾去营里将大夫请回来。
  阮清攸正倚在床上喝茶,早前本不难受了,这会儿又有点吊恶心,得喝点什么压压,见季钦回来,问:“方才没听真切,可是表哥来信了?”
  “嗯,”季钦大方递给了阮清攸, “在这儿呢。”
  阮清攸拆开迅速扫了一眼,不过三两行的字儿,他又看了一遍,才交给季钦,眼睛瞪得老大, “钧希,你自己看看罢……”
  “钧希,我已为父。冬月十一日,木桑在甘州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季钦:“????????”
  阮清攸已经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冬月产子的话,若是足月而生,那是正月左右就怀了,若是早产,那也就是二三月份……”
  他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抬头看了看季钦, “表哥这,藏得够深啊。”
  季钦深吸一口气,又拿过来信, “清攸,兹事体大,我得亲自向外祖父禀报,你先歇着,让周妈妈和露种守着你。”
  “快些去,”阮清攸又嘱咐道, “外祖父未曾与木桑接触过,你莫多说,只报喜表哥在外遇了良缘,有了子嗣即可,这于外祖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季钦已起了身, “我晓得了,若饿了便先吃,无需等我。”
  待他一走,周妈妈等人入了内间,阮清攸便忍不住了,抱着痰盂又吐了一通,倚在床上,半天缓不过劲儿。
  “这是怎么话说的……”周妈妈心疼不已。
  露种奉上了清水,满脸愁云地与周妈妈对了个眼神,俩人都从对方眼里瞧出来了“别是怀了罢”的猜想。
  阮清攸看她俩这样,苦笑, “追雾已经去寻大夫,是与不是,一会儿便见分晓了。”
  不出一刻钟,林易,季钦与府医周峰一道入了房门。
  “周大夫,烦请与清攸号脉,”季钦道。
  周峰往腕子上一搭手,甚至还没开始细细摸,就号出来了鼓胀明显的滑脉,为了保险,他又仔细号了会儿,才道:“阮公子确然是喜脉,已二月有余。”
  虽早已猜到,但真听到大夫这样讲,阮清攸还是激动地掉了泪。
  林易大笑不止, “喜事!大喜事!双喜临门!钧希,我马上去上香同你外祖母讲这事,今夜,我们爷俩一醉方休!”
  季钦抱着阮清攸,胳膊都哆嗦了,激动地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在听到外祖父这提议后,才抬头幽幽地道:“我要照顾清攸,要喝您便自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