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这条大船沉了,我们这一个个凡人,都将溺死在末世的洪流中。
  所以,薛碧谙不能死。他要好好做大的掌舵人,守护他的子民。
  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我发现,我爱上了他。
  我费尽心机勾引他的心,可我的心不知何时也被他勾走了。
  从今往后,我都不可能做出危害他的事。谁危害他,我就杀了谁。
  我没有回应干爹。密信却不断传来,催促我尽快动手。干爹还跟我承诺,事成之后,会保我后半生尽享荣华富贵。
  我晓得干爹的脾气。违抗他,后果会很严重,他有一百种办法让我死得很难看。
  我于是回信告诉他,我每日在皇上的鸡汤里下了慢性毒药,他只需耐心等待。
  这封信能暂时稳住我干
  爹,但我知道他的耐心有限,如果薛碧谙没有「如期而死」,难保他不会采取别的非常手段。
  我必须尽快想出解决办法。
  八月十五,中秋家宴,诸王都进宫来了。当我看到福王薛碧询时,心中立刻有了一个计划。
  不如,杀掉福王吧。
  福王死了,就能断了我干爹的念想。
  上例汤的时候,我在福王的汤盅里动了点手脚。
  当天夜里,福王暴毙。
  我在华墟宫焦灼徘徊,听到这个消息,终于坐在门槛上舒了口气。
  可下一个消息,又让我蹦了起来。
  薛碧谙竟也病倒了,症状像是中毒。
  我懵了。我只在福王的汤盅里下了毒啊,不会搞错的。
  我外裘都顾不得穿,准备赶去万寿殿一探究竟。
  却被皇后带着一大帮人堵在华墟宫门口。
  近日一直低调行事的皇后,此刻威风凛凛起来,指着我厉声喝道:
  「来啊,将罪人张氏拿下!」
  原来,太医从皇上上午喝剩的鸡汤里发现了毒药。那鸡汤是我熬的。
  没有一丝丝防备,酷刑直接在华墟宫上演。
  我被迫跪在地上,两个太监把我的手指一根根掰直,套入木索之中,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们左右一拉铁索,哗啦啦啦,坚硬的木棍绷起劲儿来,将我的十根手指狠狠钳住。
  感知略慢了一拍,撕心裂肺的疼痛骤然袭来之时,我还没回过神,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
  我听到自己不似人声的惨叫。
  接下来,剧痛如狂风暴雨,密密匝匝地袭来。这拶刑的痛,直教人灵魂都在抽搐。
  皇后欣赏着我的惨状,悠然道:「张绿茶,招吧,能死得痛快些。」
  她骗我的。依照大律,谋害天子是要凌迟处死的,那可是千刀万剐的痛,比夹手指痛多了。
  我问:「让我招什么?」
  「你进宫的目的是什么?谁指使你下的毒?」
  我感觉,她可能查出我的真实背景了。她想借这个机会,把我和我背后的人一网打尽。
  「姐姐想知道我进宫的目的?」我舔了舔嘴唇,「姐姐凑近点儿,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皇后将耳朵凑过来。我慢慢地、清晰地对她说:「妹妹我进宫,就是为了拆散你和皇上。」
  皇后端庄的脸庞骤然扭曲,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上杖刑。」
  本朝的杖刑是出了名的厉害。能在二十杖以内活下来的人,掰着指头数得过来。就薛碧谙登基这两年,被他「不小心」杖毙的就有百十来人。
  我被按在长条凳上,两个太监各执一根竹杖,一左一右,扎扎实实打在我的身上。
  第一下,我就感到身体猛地一震,五脏六腑仿佛都碎了。
  大概是打到第七杖还是第八杖时,白得玉匆匆赶来,叫停了这场可怕的凌虐。
  「皇上有旨,封了华墟宫,张氏废为庶人,听候发落。」
  皇后很暴躁地跺了一下脚。
  十五
  我趴在床上,饿,渴,疼。
  十根手指肿得跟大萝卜一样,屁股和大腿钻心地疼,动都不能动。
  没人管我。我的宫人有的被处死,有的被抓走。这是一场针对我的绞杀,对方不把我搞死,誓不罢休。
  我时醒时睡,大概捱了一昼夜,有人来了。
  不用睁眼看,听脚步声我就知道是他。
  脚步沉稳有力,看来他中毒不深,身子没有大碍。
  他在床边坐下,一声不吭。
  「水,我要水……」我嘶哑道。
  他去倒了一杯水,喂给我喝。
  我一连喝了三杯,才稍微觉得好一点,嗓子能发声了。
  「我是冤枉的。」我说,「我没有往鸡汤里下毒。」
  「是么?」他冷静得可怕,亮出一张纸在我眼前,「这封信,你见过吗?」
  我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是我回给张凤缘的信。信里写着我在皇上每天喝的鸡汤里下了毒。
  天啊,这封信为何落到了薛碧谙手里?
  薛碧谙说:「信是皇后交给朕的,她从小度子身上搜出来的。」
  小度子是我干爹的心腹,我和干爹往来通信,都要通过小度子之手。
  现在,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我如何才能教薛碧谙知道,我是骗张凤缘的,我没有往鸡汤里下毒,我哪里舍得这么对他。
  薛碧谙倒没有过多纠缠下毒的事,而是问我:「你和张凤缘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