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爻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刚刚有一块石头砸到他窗户上了。
幸好这车贵,窗户用的是钢化玻璃,但那石头虽然没砸碎,却也把窗户隐隐砸出些许痕迹来。
要是力道再大点,窗玻璃裂开,甚至破碎,陶知爻又刚好凑过去,或是方才刚好把窗户打开……那受伤的,恐怕就是他本人了。
心口慢半拍地砰砰直跳,一只手轻轻抚上了脑袋。
陶知爻仰起脸,见萧闻斋一脸的关心,便摇了摇头。
“我没事。”
“这也太缺德了吧!”胡葵骂骂咧咧地露胳膊挽袖子就下车去了,把车门摔得砰响。
只是她在外头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那丢石头的始作俑者是谁。
面点刘也正往窗外看,可低头时却注意到怀里的面人娃娃看的地方却并非窗外,而是他身旁,闭着眼睛稳如泰山的行舟。
而面点刘看过去的那一刻,行舟明明还闭着眼睛,却不知是怎么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而后轻笑。
“察觉到威胁,自然有人要阻拦你们进村了。”
他这话说得奇怪,但偏偏车内的人都听得懂。
找了一圈无果,悻悻而返的胡葵恰好听到了,一对柳眉顿时竖起。
“好啊,我就说这村子里有东西作祟,看老娘不把它抓出来,扒了那东西的皮!”
行舟重新闭上眼睛,老神在在地道:“不用找了,继续往村里开吧,那家伙应该早走了。”
再次启程前,萧闻斋确定了一下每扇门窗都已经拉好了,才踩下了油门。
而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受到什么袭击或阻拦,但众人心口依然不约而同地高悬。
毕竟刚刚那件事,几乎是明着告诉众人,这夭儿村里的“东西”,并不欢迎他们的到来。
一般来说,有人开车,都会引起小孩儿们的注意。
但这一路开进村子里,陶知爻他们私下看,都没有看到村子里有任何孩童出没的痕迹,甚至连鸡鸣狗叫都没有,整个村庄里一片死气沉沉,连一丝生机也无。
若非偶尔还能看到几块零散分布着还未成熟的蔬菜瓜果的田地,众人几乎都要怀疑,这地方是个死村。
越往村镇的中心走,房屋便愈密集,而依然没有一丝变化的死寂,让那种压抑的环境气氛愈发明显。
萧闻斋将车停在了路边,傍晚的最后一丝残阳隐没在山体之下,夜色随之落了下来。
东方一弯残月,满天尽是墨色,没有一颗星子。
推开门的那一刻,众人居然没有听见一丝风声,而且现在近夏,在北市,有的蝉已经急不可耐地叫了起来,日夜不停的吵得人耳朵疼。
可在这夭儿村里,夜安静得吓人,倒让人莫名怀念起那刺耳的蝉鸣声来。
陶知爻走了两步,低下头。
他的鞋带松了。
陶知爻弯下腰开始系鞋带,系到一半的时候,感觉胡葵走到了自己身边,然后停了下来。
他也没多想,继续绑着绳结,直到抬起头时……陶知爻直接木在了原地。
他们此时正站在村子中心的一条大路上,毕竟是进出村子的主干道,地面上铺了一层水泥,虽然工艺是粗糙了点,但比石子泥土混成的土路要好多了。
道路两旁,是一座又一座高高矮矮的房屋,屋外有围墙,圈出一方院子,也挡住了墙内的房子主体。
但此时,四周围的一堵又一堵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一排又一排的,黑漆漆的人头。
华夏民族独有的黑色瞳仁映着不知哪里来的白光,白得发冷。
那些脑袋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几十双眼睛飘在墙上的半空之中,死死地盯着道路中·央的众人。
陶知爻站在原地。
冷汗顺着脖颈爬了下来。
突然间,不知是烛火还是灯火的暖光从院子里映了出来。
一间、两间、三间……
四周渐渐亮了起来,灯火驱散了粘稠的夜色,平添了一丝让人有了些许慰藉的人气儿。
离陶知爻他们最近的一颗人头,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脸部爬上了不少皱纹,看上去六十多岁,一双眼珠带着点昏黄。
其实这外表倒也正常,但有了一行人之中的行舟做对比,一时间,陶知爻他们莫名觉得这位老人衰老得实在是有些厉害。
那颗老人的头,在围墙上缓缓转动,看向陶知爻一行人。
凝视了片刻,脑袋消失在了墙头之下。
片刻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生锈铁合页旋转发出的“吱呀”一声,距离众人最近的那座小院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是刚刚那个老人。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活人啊……
陶知爻看着走近的老头儿,嘴角抽了抽。
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学会爬墙了呢。
老头儿拄着一根说不出木质的拐杖,朝几人走了过来,最终停在了众人身前不远的位置。
他缓缓地伸长了脖子,睁着一双浑黄的浊目,配上微微驼着拱起的背脊,倒十分像一只成了精正在观察人类的老乌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