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去了手臂,又因为之前中毒,现在连最基本的活儿都干不了,一路颠沛流离到此,况且他万念俱灰,只想就此了结一生。
  “大哥哥,大哥哥,你在这里干嘛?”
  迷迷糊糊中沈夜白感觉有个小女孩蹲在自己面前,拿着一根稻草戳弄着他的鼻子。
  “大哥哥,你晕过去了吗?还是你饿了啊?”
  沈夜白双眼无神,翻了一个身,没有理会她。
  “大哥哥,我这里有个饼,不如我分你一半吧!”小女孩拿出一个一个已经风干的硬邦邦的饼子,非要给他一半。
  沈夜白现在生无可恋,本想就此饿死自己,但是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出卖了他。
  小女孩见此在旁边点燃了一个小火堆,烧了一些热水,将饼泡在里面,不一会儿,一碗热烘烘的饼汤便递到了他的面前。
  “大哥哥,你吃吧,这里天寒地冻的,你又如此可怜,吃点东西暖暖身吧。”
  沈夜白本来想将这恼人的姑娘赶走,可当他看到小女孩年纪还小,身上的衣服比他还要破烂,脏兮兮的脸上生着冻疮。
  他为何要对一个小姑娘对怒,况且这个小姑娘还要将食物分给他,是个好心的小女孩。
  沈夜白坐起身来,接过了破碗,“谢谢你,你就一个人吗?”
  小女孩擦了擦鼻涕,平静地说道:“嗯,一个人呢,我全家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连家里的狗也死了,大哥哥,没有人愿意陪我说话,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竟然一个家人也没有了,脸上尚且有着如此乐观的笑容,反观他自己好像一滩烂泥一样。
  “除了一张能说话的嘴巴,我还有什么呢?”他自嘲地笑了笑,吃下了食物后,心中的悲观的情绪似乎消散了一些。
  “大哥哥,你的手臂没了吗,痛不痛啊?”小女孩舔了舔碗底,看到沈夜白空荡荡的右手,眼底生出了一丝怜悯。
  “不痛。”
  比起那些痛彻心扉的往事,身体上的疼痛根本都不算什么了。
  “大哥哥好可怜,我四肢健全,还可以找些活儿干,你却是什么也干不了了。”
  “你还说我可怜,你全家都没了,你不是比我更可怜。”
  沈夜白一想,好像他也父母双亡了,又遭受信任的部下的背叛,被敌军侮辱,眼睁睁看着昔日的战友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
  两人似乎在互相揭发着对方的伤心事,一时间竟然都没了声响沉默起来。
  “哎。”不一会儿小姑娘唉声叹气起来,“今天算是吃饱了,可是明天的该怎么办呢?”她苦恼起来。
  像他们这样的人,每日想的便是每天该怎样填饱肚子,根本没有伤心难过的资格。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喜色,“明日是玉英公主的成婚之日,听闻皇帝准备大赦天下,给乞丐布粥,看来明天的食物也有着落了。”
  沈夜白却心下一沉,“玉英公主要成婚了?”
  “是啊,嫁给镇国侯,这不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吗?”
  沈夜白冷笑,他刚知道桑玉英要嫁给他那位好大哥。
  当初桑玉英多么痴情,即使自己拒绝了她,还对他纠缠不清,口口声声说着多么仰慕自己,如今自己落到了如此地步,她又要嫁给了自己的大哥,可笑啊可笑,好在他没有付出真情,不然心上还要被刺上一刀,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沈夜白自嘲地笑了笑,重新躺回了自己的狗窝里,“你自己去吧!我不去!”
  “大哥哥你也真的太无趣了,既然你不去,那我明天讨到了食物,再给你送来。”
  沈夜白原本想说不用,可是看到对方期待的眼神,终究是没再言语,算是默认了。
  他不会去玉英公主的婚礼上凑热闹的,而他与沈文柏打小也没什么感情,这个兄长对他向来冷漠。
  反正如今他已经是一滩烂泥了,沈夜白窝在草垛里不再动弹,只是嘱咐了一句:“明天出去小心点。”
  小女孩露出了明媚的笑意,“知道啦,大哥哥。”
  翌日,连续了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了,皇城迎来了难得的大晴天。
  小女孩一大早便去了热闹的皇城,只剩下沈夜白一人在这清冷的破庙里。
  肚子里空空如也,可他不知怎地竟生出了一丝期待。
  既然现在能填饱肚子,就算剩下一只手,他再刻苦练习,去师门走一遭,求师父再教导自己一番,说不定还有崛起的机会。
  不知道小姑娘一个人怎么样了,脑海里浮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他随意收拾了一下,还是准备起身去寻她,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怎么能要小女孩给他讨要食物。
  可当他来到大街上的那一刻,却看到那一处地方围满了人。
  沈夜白心头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待他来到繁华的街道上,看见的却是奄奄一息,倒在血泊里的小女孩。
  “怎么回事?”他一步一步的拨开人群,跪倒在地,抱起了她的身体。
  女孩一息尚存,瞪大的眼睛熠熠生辉,“大,大哥哥,你吃吧……这是留给你的,你不会挨饿了。”她指着不远处摔落的破碗。
  “刚才镇国侯迎亲的队伍经过这里,这小女孩刚好在路中间,于是……于是便被……”那路人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