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微迟身上一并缠绕着一道黑雾,他们两人被困在一处,红衣女鬼不见踪影。
“你……你为何任由被她抓住。”狸珠小声地说话,眼前一道道尸体挂在眼前,那些女子的肚子有些奇怪,仿佛孕育着什么东西。
狸珠直觉不妙,现在只祈祷江雪岐那边,希望江雪岐不要被抓了。
“……方才大意了。”沐微迟自然说不出来修为不及人这种话,看着眼前的惨然景象,显然遇害的女子比当地官府统计的还要多。
面对邪祟的时候还能大意,狸珠闻言忍不住有些不高兴,此时也懒得再计较,当务之急是先逃出去再说。
“你的剑气都被吞噬了……你可有看到,那团黑乎乎的像是婴孩一样的东西。”狸珠说。
据说有些婴孩若是未成形便被害死,在死后积聚怨气,会变成鬼婴。
“……这里,这些女子肚子里的,都是鬼婴。”沐微迟开口。
空气中安静下来,在此时,心跳声从远处传过来,若隐若现,一点点地变得清晰,从那些女子的腹腔里传来,依稀有什么东西在动。
“砰!”下一秒,他们面前多了一道人影,红衣女鬼出现在他们面前。
女子的容貌变得清晰,青白的面容,秀雅苍白,那双灰白的眼珠郁若鲜血一般愁浓,嘴唇鲜亮,似被无数鲜血浇灌养育而成。
她手腕上金铃晃动,随着金铃声起,空气中传来婴孩的嬉笑声。
四面八方而来,尖利而诡异,搔刮着耳膜。
狸珠没有被邪祟抓住过,此时身体僵硬,睁大一双眼瞅着面前的邪祟,稍稍地往后贴向墙壁。
沐微迟同样,因了头一次吃瘪,面色不怎么好看,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邪祟,脑海里在飞速运转着想解决办法。
“当今是几朝……?”红衣女鬼开了口,稍稍地歪头,黑雾缠绕着狸珠和沐微迟,在两人身上收紧。
狸珠被勒得胸腔震荡,他憋着气,沐微迟闷哼一声。
“如今是仙道二十一年……宋朝已灭。”狸珠闷闷地开口。
“宋朝已灭,现今所载,应当有书……昨日还扮作女子过来……想来是知晓我喜欢女子,”红衣女鬼眉眼一转,看向他们二人,“既然知晓,还要派男子过来。”
狸珠:“……”
沐微迟:“……”
“罢了,男子也能用,便用你们二人试吧。”女鬼低低地笑一声。
狸珠简直不敢细想这个能用是什么意思,看那些女子的腹腔,沐微迟显然和他想到了一处。
一道黑雾朝着他们散过来,狸珠心道不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在他未看到的地方,他腰间的剑卡闪出一道光,自动的隔绝了黑雾。
狸珠没有察觉到异样睁开眼,眼睁睁地看着沐微迟的肚子鼓了起来。
如同怀了孕的女子一般,配上那张脸黑到极致的俊脸,莫名有些滑稽。
狸珠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肚皮,他的肚子依旧平坦坦的,稍稍松一口气,很快又紧张起来。
“江狸珠……今日所见,你若是传出去——”沐微迟咬紧了牙,眼里几乎能冒火,他挺着肚子,恨不得能把邪祟碎尸万段。
“沐公子,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狸珠立刻做保证,他能理解沐微迟的心情,“我们还是先想想办法出去吧。”
另一边,王府后院。
宗庙祠堂之地,这里建了一座殿上灯,黑漆的牌位压在上面,一座座的闪烁着磷火,莫名的牌位写着富黎郡主姜赋宁。
女子通常不可入祠堂,富黎郡主为烈王独女,加之才情远扬,破格可入此地。
此地邪气深重,牌匾之上浓稠着一股浓重的怨气,殿上神佛为此闭上双眼,不愿睁眼看地下鬼魂众。
白衣少年踏入其中,白鹤啼唳落在肩头,墨色发丝垂落,墨绿色木心耳环轻晃,蛇皮面具遮挡了面容,只留一双浓粹烈沉的双眼。
随着素靴踏入,一道威压无声地落下,笼罩在天空之上的黑雾全部散开化为须有,那一座木牌随之颤动,木纹中间开裂“嘎吱”一声。
身后一道身影浮现出来,红衣女鬼见富黎郡主的牌匾倒地,眼中几乎冒火,通天的怨气散发出来。
与白衣少年对上,看着那双眼,她依稀想起来谁在此地开化她,那人便是一双沉郁明烈的眼。
“聂娥,生于宋朝十八年,黎州大疫三年,流疫之后前往望都入朝为女官,于都察院攥写笔录文摘,经授处理李氏富黎一案,死于宋朝四十八年……”
白衣少年缓慢地念出来,嗓音低微平叙,黑水眸若幽似畔,在他念出之后,无声的黑雾四散聚合,朝着红衣女鬼过去。
红衣女鬼顷刻间被黑雾贯穿。
……
狸珠费力地用剑鞘斩断沐微迟身上的黑雾,他拍拍屁股起身,又朝门口看一眼,还好女鬼还没回来。
一会不见,沐微迟的肚子变得更大了,狸珠好心地扶了一把,“沐公子,你慢点。”
沐微迟闻言脸上绷着,显然不想让他扶着,但是一个人属实起不来。
“沐公子,这个时候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了,我们先出去要紧。”狸珠小声说,眼珠子转过去,扫一眼沐微迟的肚皮。
他前几日扮作女子的时候只是放了个内胆,那时候便羞耻欲死,如今轮到了沐微迟,颇有些同情惺惺相惜之意。
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出大肚子版沐微迟的剑卡。
狸珠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连忙收神,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沐微迟,绕过那些尸体,有一些小的婴鬼跑了出来。
他手中灵力聚成一团,把那些婴鬼甩到了一边,婴鬼“啪叽”撞在墙上,发出了低低的哭声。
待他们出去之后,沐微迟才问他,“为何不用剑。”
狸珠不好意思说他压根不会用剑,支支吾吾讲不出来话,对沐微迟说,“沐公子,我们先去后院找二哥哥汇合吧。”
“此地既然生出魅鬼,想来应当有其缘由,若是能破解,对付邪祟才能容易一些。”
大肚子的沐微迟走的慢,狸珠特意放慢了脚步,他们两人一人扶着一人挺着肚子,狸珠还时不时地关注着人,担心沐微迟动了胎气。
这画面十分的诡异。
狸珠小声提议,“沐公子,我们要不要传音让侍卫过来。”
他很想把沐微迟交给闻竹,然后自己去找江雪岐。
他话音方落,沐微迟朝他看过来,眼底意味不明,冷嗖嗖的几乎能凝冰,狸珠不敢讲话了。
从正殿到祠堂,他们没见到江雪岐的影子,反倒是祠堂围绕着若隐若现的黑雾,这里的殿上灯已经熄灭,神佛低目闭眼,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沐微迟视线稍顿:“此地神佛闭眼,必有邪物……你去找找看。”
狸珠哦一声,乖乖地过去了,上面是一列牌位,阴森森的倒了许多,香线已经熄灭,他翻来翻去,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直到他路过佛像,从缝隙里匆匆一瞥,瞥到了什么,狸珠这才拿出剑,他用剑光一劈,佛像从中间裂开。
铺天的阴气扑面而来,背后寒意上涌,佛像里有鲜血流出来,石料破碎,露出来中央的一只手臂。
那是一条被砍下来的手臂,通体发青,手臂上刻有奇怪的阴邪文字,手腕上有两环血色金铃,手背有火焰图案。
沐微迟定睛看过去,在此时,他的肚子一并随着缓缓地消下去。
“青鬼……那女鬼受了青鬼金铃,才会从怨灵变成魅。”
狸珠一瞬间愣了一下,不知对方说的是哪个青鬼。他只知千年前鬼王座下为祸四方的三鬼。
青鬼泛幽,擅引怨灵,凡是被点化而成,众鬼可变魅相魍魉。魂飞三界,四处为乱。
沐微迟神色凝重起来,“此事要上报给各大仙门,先是江州祟乱,再是青鬼残躯出世……皆是祸乱征兆。”
肚皮消下去之后,沐微迟手指翻动,琉璃剑从远处破天而来,金光自原地而起,剑光若池底青光,翻涌而出若江水破潮,劈散了弥漫的黑雾。
一道符咒封印在那只残臂上,在封印落下时,整座王府漫天弥漫的怨气散去,归于沉寂之中。
最边缘的牌位“砰”地落下,写有富黎郡主的四字牌位破成了两半。
狸珠见到了红衣女鬼的尸体,倒在祠堂殿堂之下,怨气与血水散去,化成了一道穿着红色婚服的白骨。
金铃落下,其旁还有一本陈旧的诗集。
“封印了邪祟之物,这女鬼便失去了作祟能力?”狸珠有些奇怪。
他低头把那本破烂诗集捡起来,是女子温婉的字迹,上写有大理寺卿文判使“聂娥”几字。
——飞天若蛾,见君明火,扑之欲出,葬身心欲。
——似我心碎,般若琉璃,化火成灰,枯木竭力。
翻来覆去的文字,写的是情诗,处处是情意与不甘,狸珠翻到最后一页,他指尖稍稍地顿住。
满页写的都是富黎郡主。
第十七章
狸珠远远地看到一道人影。
白衣少年身后是方散开的黑雾,肩头羽鹤仿若展翅连天,银纹盘旋落下。他双眼漆明若烛,自远处而来,手掌中央托着一柄长烛。
烛火微微的亮起,照亮了一方天地。
“江狸珠——”沐微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狸珠哪顾得上理人,瞅见了自家哥哥,便飞了过去,“二哥哥——”
连天带起一道风声,风声夹杂着少年欢快的音色。狸珠眼睛亮了亮,袖中揣着那本诗集,见江雪岐无恙,他才稍稍放下心。
他险些撞上人,江雪岐腾出一只手扶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防止他磕着。
江雪岐:“慢些。”
“二哥哥,你去了哪里?”狸珠有些不好意思,上下瞅江雪岐,看来邪祟没找到江雪岐,他感到庆幸。
“我去了禅林……”
话音没落,沐微迟出现在他们身后,沐微迟开口,“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
狸珠哦一声,他和江雪岐一起,三人身形在原地消失,回到了马车之上。
沐微迟拿了青鬼残骸先行一步,闻竹在马车之外守着,狸珠和江雪岐坐在一处,这个时候狸珠才有空去看江雪岐手里拿着的长烛。
“二哥哥,这是什么?”狸珠好奇的问,他能察觉到其中凝聚的灵力,应当是好东西。
“是长明烛,烛芯千年不化,人类服食能够提升五感,修仙弟子服食之后,能够感知力更加敏锐。”
若是碰到修为比自己高的邪祟,更容易察觉到。
狸珠闻言眼睛亮起来,忍不住说,“二哥哥,你好厉害,随随便便都能捡到这么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