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还请抬手,让我等把人犯缉拿归——”
  巡领往前一步!
  徐有功终于回首,那双眼,冷冽如刀锋,瘆人的光掠扫,巡领退回原来的地方,起了冷颤。
  这大概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吧?
  就这张脸,这双眼,不必杖责,一眼便震邪魔,安太平!
  徐有功复又回头,无喜无怒的长指摩挲面具低道:“白日在何处?答清楚,放你走。”
  最后几个字说得语气缓和,像寒冬快要过去春风,似错觉。
  “大人这就放走是否……”
  虽有人认出少年,可那毕竟是嫌犯,就这么放走实在不对,可没说完,被人拉下来摇头制止,不说徐有功吓人了,就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里——
  没他们插嘴的地方。
  鬼面少年似感觉到面前的大人对自己确实没恶意,声仍细弱,却据实答来,“我去东街菜市口……讨饭了。”讨饭说的倒是理直气壮,“菜市场的都能给我作证,我还帮他们算账哩……”
  “嗯。”徐有功果真没为难他,拇指移动,把整张面具给他戴回,对众人道:“他不是嫌犯。”
  清浅五字令众人讶异抬首。
  面具后的双眼,更难掩惊讶,随即他落地,要走,让几名巡差给拦住,直接扣下,
  “你们干什么!”少年大叫起来,看向徐有功,“你这个当官的说话还算不话了!”
  徐有功眸冽声冷,“放了他。”
  少年竟颇有狐假虎威的气势:“听到没有!放我……啊!呜!”
  巡领冷汗还在,可看远处火光,又有三分底气,直接给少年嘴堵上,对徐有功道——
  “徐大人,不清楚您往日怎么断案,可…人在案发现场,就有嫌疑……您可当不了我们的主!”
  巡领话对上徐有功犀利深长的视线,声音就越来越低,“许县令……马上就到了!”
  话虽如此,可巡领知道心多虚。
  他日日巡查,比徐有功更清楚这孩子是打哪儿来的。
  可那又怎样?
  天子圣诞降至,尽快解决才是正理。
  区区一个只会算数的傻子孤儿,犯得着让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不提贪生怕死,谁家没有妻儿老小?
  “汝川县令,县丞,县尉到!”
  远处,一群人来得浩浩荡荡。
  巡领快速绕开徐有功,直奔一身浅绿官袍的县令耳语一番后,县令长舒口气:“你做得对,天后为圣上操办圣诞佛事,祈福在即,汝阳近内,谁都不敢,也不能出大事。”直接发号施令:“你去把那个鬼脸的,还有……人皮,都带回衙门!”
  如此说完,县令示意巡领拿捕捞工具,自己径直走向那道被孤立的单薄清影。
  夜风凌烈,雅青官袍裹的他身形过于孱弱瘦削。
  县令许纯轻掸绿袖,独身上前,拱手,礼数周到,“徐贤弟,久闻无杖大名!不知贤弟来此,下官汝川县令,许子昂,单字纯。”
  徐有功转过身时神色冷冷拱手,“见过许纯大人,蒲州参军徐有功,县令大人,人皮在那。”
  低眉,侧身让路,示意他去。
  许纯没动,他倒不惊惧与这位传闻中的无杖大人鬼面鬼爪,正相反,他曾在长安见过他。
  那年徐有功少年登科中举,才学惊艳,有承徐家大梁之望,徐家倾力培养,可后来据说他自己在外面认了个义兄,那位义兄谋划了长安那件人人不敢提的大案,自杀后,徐家就立刻与他撇清关系。
  徐有功也再没了往日神采,可他官职仍在,听闻是没日没夜破案,一心只想要往上爬,爬上长安——
  给他兄长洗冤,翻案。
  望着眼前面前这位常年熬夜熬出来的青白脸,黑漆眼,瘦鬼一般的徐有功,许纯略感可惜,当年少年文韬武略,神采飞扬,何等风光,多少人上赶着要他,而今……
  那惊艳才学和他那万古长青的刚正秉直性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搞大事,翻大案。
  在许纯盯徐有功时,徐有功也缓缓抬头看许纯,他似记起自己以前在长安与这位许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但不待他想起什么,许纯就挪步走了……
  徐有功脸色铁青,他感觉不太对,仿佛自己……记忆缺失了什么,比如面具,比如这个许纯。
  许纯动身往前。
  左右随从跟随前往。
  火把照耀下,映照河水中流动的绮丽艳姑,栩栩若生,清透如妖。
  只看一眼,许纯就被那双灯火点亮的赤瞳,惊出满后背的凉汗。
  这姑子扮相哟!
  若有心人故意构陷,汝川<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必然要血流万里……
  第3章 溯本求源
  妖女浮动,许纯不怕,只把眼底冷光押下,轻咳转身道:“徐贤弟独身前来?”
  徐有功面无表情时,略显阴森瘆人。
  他颌线微紧道,“一人足矣。”顿了顿,清冷又说:“查案至此,请县令大人,给予支援!”
  许纯没予回复,踱步看向他的腰间銙带,又摸了摸自己绿袍腰间的银带金銙。
  灯火下,銙带耀耀灼目,许纯身板挺直了,才仰起头看徐有功道——
  “支援是自然,大唐律中,凡有案,本地案挪至旁县的都需支援……”所言一出,除徐有功面不改色一句“多谢”拱手作礼,四众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