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小破房,清正廉洁的匾额都要掉,一边是石通天,端茶倒水的下人站一排。
  徐有功想要喊升堂……都没有惊堂木,更没有桌子可拍,只能清清嗓子,直接——
  “升堂,罪犯石通天,还不起身,跪下听审。”
  石通天坐着搬来的太师椅,笑着打哈欠,昨夜他可累得够呛,背了一整夜的话——
  “说什么呢,徐县令,你可审不了我。这里,我最大,我就是借了你的杀威棒,你都不能耐我何。”
  他说完,吐了一口茶水里的茶叶,环顾四周这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房,再看元理周兴一人拿着四根棒,笑的更厉害,终于起身,却不是过来而是要走——
  “真是可笑,我今儿来是为了让那女人死,看来你还是没看清状纸,那本大人我回去吃个饭,再来找你!”
  徐有功听不了一点废话。
  直接朝他走,边走边背——
  “大唐律卷二十六,奸他人部曲妻、杂户、官户妇女者,杖一百。强者,加一等,折伤者,加斗折伤罪一等。强,女十岁以下虽和也同,流三千里,配远恶州。强未成,配五百里。折伤死者,绞!杀!凌!迟!”
  第56章 沉默发疯
  徐有功字字铿锵有力,霄归骅带女人前来,一字一步,她一直捏着女人的脉,感觉到女人的脉搏,跳动的逐渐加剧。
  女子对律法不算熟读于心,可听到这段,也明白,这位大人是真心帮她…
  进去后,她的眼神不掩饰的直勾勾看向徐有功,此刻,男人若天神文曲下凡……然而石通天的脸也紧随撞到面前来——
  “说的什么玩意,听不懂!”
  “哟,花月夜,你还没死呢。贱人!坑害老子!”
  石通天前面这句话真不是跟徐有功摆谱,他是真不懂,就是刚才的话也是连夜背诵出来,眼看到花月夜忍不住就要打,让霄归骅先一步直接把他抬起来的脚踹下去!
  “嘿你!嘶我的脚……啊……”
  原地抱着腿的石通天,转着圈,脸色难看,他什么时候遭过这罪。
  徐有功则不介意解释一遍——
  “强幼女者,未造成伤害流放三千里,造成重大伤害者,判绞刑,致死——腰斩或凌迟。你,选一个死法。”
  石通天不由得脚步一顿,放下抱手的腿,脑海里划过去昨夜学的东西。
  随后,转身就喊——
  “冤枉!天大的冤枉!”
  石通天那张脸喊冤,绝对是徐有功目前审案中见过最恶心的叫冤。
  那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叫着冤枉,皮笑肉不笑。
  “大人啊,青天大老爷,你可得看清楚,是她们母女勾引我……哎哟!我这还腰疼呢……都是她们勾引的我啊……啊!”
  可话没说完,他就让徐有功快步过来一把抓住了衣领:“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花月夜从刚才被吓到躲在霄归骅背后,到眼下听闻勾引,一时间面无粉色。
  好在徐有功的身影夺过她的视线,声音更是清俊严酷——
  “本官明眼所见,那女童……”
  徐有功快速开口,又快速闭嘴。
  他说不下去。
  他脑海里闪过去的,那个女童的身体……那一身的伤痕,明显是被虐杀……
  而她的年纪,是跟当年的霄归骅一样大,却比霄归骅身上的伤痕只多,不少!
  最主要,她的死因是……活活被……死!
  “哎哟,你打我!你打我撒,你打我撒!你打我一个朝廷命官,你——啊!”
  石通天大叫着捂住一只眼,接着又是一声惨叫,捂住鼻子。
  鲜血从石通天的手指缝隙里喷出,徐有功一路走来,从蒲州卸任后积压的委屈,愤怒,全部发泄了出来——
  “打你,又怎样!”
  “杀了你!你也是白死!”
  徐有功是惯有好脾气,可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他从没打过人,可畜生不算。
  “有本事你去告我!”徐有功喘息着,手发抖,还想打,“不,打死你,我来写你的死因!”
  徐有功继续往前,但石通天意识到他的可怕,立刻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大喊:“你,你们都是死人!快拉我走啊!”
  那群下人才是飞快的过来,徐有功则心口一疼,没能拉着他,只拽掉他裤子,眼看他光屁股,落荒而逃。
  徐有功咬牙切齿,还想要追出去。
  什么天理王法,什么按规章办事!都不管了!
  可心口还是一阵绞痛,徐有功不设防,一口淤血给吐出来……
  这是气的,纯粹气的。
  他之前在汝阳查案,被那三个捕头用杀威棒打出内伤,又被周兴打了外伤,内忧外患,看似外表恢复,内里却还千疮百孔。
  眼气的都发黑,隐约看到霄归骅过来,扎针,把脉然后竟是松口气,笑——
  “二哥这口淤血吐出来,倒是因祸得福。”
  淤血,毒血都出来,反而好了。
  她给他治病的时候就偷偷把解药掺合进去了,徐有功确实感觉到好转,只是——
  眼睛还死死的盯着门外那破裂的茶盏。
  那茶盏上该死的也是月下的花。
  偏偏碎了,像极了那个叫花月夜此刻的脸,她脸上被打的一道道的伤痕,仿佛瓷杯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