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功嘴角扯了一下。
  李素节问:“怎么?哪里说的不对?”
  徐有功满肚子的火,直接朝他讥讽:“还以为您要不承认认识梁惠识呢。”
  李素节仍旧是笑面虎状,笑道:“怎会,他医术高明,本王的妻时常头痛找他,之前应当是给你造成麻烦了……”
  徐有功则抿唇,目光深沉道:“其实,他罪不至死。”
  徐有功本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可话赶着话到这里,他忍不住,直接往前一步道:“下官放肆一下,敢问殿下,若是您的妻,女,儿,在家中,突发大火,路人车马又阻拦,引得您全家都无辜被烧死,且长安官府没有对那拦路的马车主人做出任何宣判,你要怎么办?”
  李素节从第一句就脸色难看,极低声音道:“徐有功,你咒我!”
  徐有功冷冷看他,并不害怕,“您都觉得这是诅咒了,可这确实真实发生在梁惠识身上的,那死的员外中,就是有人故意阻拦救火,着本就违反了律法中的纵火条例,见火不救,阻拦救火,判死缓……”
  李素节瞪大眼,徐有功则又进一步,“这律法,您知道吗?”
  李素节莫名心口发颤,“你想说什么?”
  徐有功一字一句,“我想说,几年过去了,违反律法的马车主人不提,而殿下你孤身一人,以泪洗面,终于,手刃仇人,报全家被烧死的深仇大恨……请问!
  “依礼,你为妻与子报仇,是否,于血肉之情,于周礼之数,都理应赦免?周礼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报,而若要依法,下官熟读律法,以为此案中,死的是数年前,就以「火刑罪」判死缓的牢底坐穿之死囚。所以……本案,最该死的不是梁惠识……而是……”
  徐有功逐渐提高声调,到最后缓了缓,才深吸一口气,叹气,看向李素节,重复——
  “最该死的,是拿这件事引诱梁惠识犯罪的人。
  “若这背后的引诱者,还是个有权者,本可用正当手段解决,却故意让他用犯罪的方式完成自己的算盘,那就更该死了。”
  徐有功一句句说到这,李素节的表情从惊到惶恐,随后眼眸转了又转,再次笑道:“呵!徐有功,你还真是……有闲空,天后陛下可只给了你三天,这都过去一天半了。你这么好的官员,我都替你担心!”
  李素节的表情变化,徐有功都看在眼里,也是明白,他必然涉猎其中。
  而这场话,他藏在心中很久了。
  像是一口郁结的老痰,终于,宣泄出一部分。
  但这只是简单的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徐有功后退,有礼有节道:“下官方才放肆了,殿下恕罪,而下官不以为,眼前的案子会比之前的案子更重要,或说什么,下官的命会比案子重要,所有的案都很重要,所有的案都要沉冤昭雪,下官也必会找到最后的指使人,绳之以法!告退!”
  徐有功说完,李素节的手已开始发抖。
  好在,就目前的情况看,田地也不是他的,虽然钱财他拿了,却也不是他的名字。
  而大约是霄归骅的话起了作用,李素节缓了缓,反而觉得徐有功这样的莽夫,横冲直撞不怕死的劲头,很是一枚好棋子,他主动追上去道:“徐有功,你方才说了那么多,该不会是要给梁惠识……洗白,翻案?”
  徐有功没停下脚步,朝光明大道,边走边说,“梁惠识若是被引诱,那他需要得到正名是我应该做的,而如果,他只是对那些阻拦救火的员外下手,没有对其他人,或是被指使等……那么公罪不究,罪不至死,甚至,他的功绩可以功过相抵。”
  这并非徐有功第一次为罪犯平反冤屈,但这一次,他说的时候莫名觉得秋风都变得温暖起来。
  ……
  康平案的第一任嫌疑人,是老者说的穷举人。
  老者说,他是因为一首诗被选中,虽然案发当晚并不在其中,但是前几日,他送诗没有得到青睐,于是骂骂咧咧,被赶走过一回,还辱骂了彩月姑娘,说让她不得好死。
  徐有功虽然觉得他很可疑,但是!一个门都进不去的穷举人,徐有功不想要来浪费时间,但……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还是来了。
  没成想的是……人不见了。
  举人是租的客房,在一片偏僻区,锁住的房门上挂着一张写有“勿扰”的牌。
  徐有功轻轻敲门,无人应答,林如海就从手边拿出张长条铁钩轻轻一挑,用它打开了门锁。
  推门而入,一股沉闷潮湿的气氛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单,书桌上散落着几本未合上的书籍,还有一封未写完的书信,像是被谁突然抓了去,不小心触碰的墨迹。
  徐有功拿起看一眼,是家书,再看窗口的风和淡淡的露水痕,微愣后,道:“都站着别动!”
  徐有功环顾四周,察觉不对。
  床铺整整齐齐,可桌面凌乱,窗户也没关,但文具整体崭新,分明是个爱惜文具的人,绝不可能会不关窗睡觉。
  他被谁抓走了?
  第80章 诡异的笑
  徐有功开始想的是官府,刑部,推测是刑部昨夜因为南曲班子把这举人抓走,可等到楼下询问门前租房的租娘子,才知,这名举人,在案发前一天晚上就闭门谢客了。
  “大人哟,他还欠着租金呢!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