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她也是对不起孔祐希的。
所以就算自己要了谁的同情,孔祐希的同情,她也不想要,更不能伸手去要——一旦去要了,那就是在用自己的可怜希望别人的原谅,是活得卑鄙的小人……
那样,她会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可怜人。
活成这样卑劣的人,活着实在是比冤死还可悲,太难看了。
所以,她不可能告诉孔祐希。
于是,她也一个字不说,静静地等孔祐希开口问话。
但孔祐希吸了一口烟,没有问话。
她不问,不是因为不想听,而是因为就算任轻秋不说,她也能想象得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年过去,已经身为上校的她无疑对于这种事情的流程清晰无比——
尽管有一段时间,她真的恨黎北,恨不得把这个人按在地上打死,但当她第一次进入扣押黎北的那个地方时,当她看见那里的犯人被侦讯时,忽地,就想到了进去过那里的黎北。
想到了黎北曾经面临过什么样的拷问。
那是没日没夜的询问,是注射可以让人头晕目眩的吐真剂阿米妥,是语言上的侮辱,是每一个视线上都带着施压的痕迹……
她哪里还不能知道当时黎北的身上发生了些什么,哪里还能不知道黎北面对过什么?
黎北到底度过的是她怎样难以想象的时间?
这个问题让她一度沉默。
之后她看见被拷问的犯人,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二十岁的黎北,在被注射了吐真剂后,用着力气说着真话,还要被打在地上咳血的样子……
一想到那么傲气一个人,在面对那群人,只能被混淆是非黑白的样子——
“畜生!”
当时,孔祐希踢翻了看守所的垃圾桶,砸烂了当时房间的椅子和桌子。
她发现自己心里面甚至有一点觉得黎北这人是逃得好的。
“逃得好啊……”
既然逃了,就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滚回来!
而当她昨天在车站等着这人下车的时候,在她用甩棍和这人交手的那一刻,当这人身上忍冬的气息传来,当这人用枪反手一挡射出子弹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好像血液在急速地倒流……
——回来了?
黎北,她回来了。
在感觉一阵眩目的情绪跑过心头的下一瞬间,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孔祐希觉得自己是真的气得不行!
——她居然敢回来!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回来!?
她知道这种直冲大脑亢奋的情绪,可能也不仅仅是气,也有些其他的部分……但最让她熟悉的,最多的,最明显的还是愤怒!
但既然黎北回来了,那她就只能先带回去让这人躲起来,免得这个人再生事……
而今天,她敲开门。
看着任轻秋一边扣衣服扣子,再看着她房间里面的白予熙的时候,她的脑袋里面有那么一瞬间变得空白。
其实昨天看着白予熙帮这个人拦自己的甩棍的时候,她还没有觉得有什么。
她只觉得她们现在姑且是队友,这也普通……
她是没有想过黎北会和白予熙有些什么的,毕竟黎北这个人好像以前就喜欢比她大的omega……而白予熙好像从小就对黎北这个人嗤之以鼻,两个人见面几乎就要掐一架,白予熙更是一见面就把暴揍黎北这件事挂在口头。
可是,今天,看着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白予熙从那张床上起来,再看看任轻秋那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她顿时觉得有伤风化——
一时之间,想要把她带回去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心里面气得希望黎北自己去自生自灭了。
她气这个人敢回来,她气这个人回来第一个找的竟然不是自己……
孔祐希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她也说不出什么软话,她和黎北向来就是以打架为主的——以黎北说一句没头没脑的疯话,她骂一句疯子为过程。
所以沉默了许久,最后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是孔祐希,是军营里面说一不二的制裁者——
而在这个世界上,制裁者不为自己做辩解。
她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让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只是又点起了一支烟,沉着声音道:
“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的。”
“我没求你这么做啊。”
任轻秋抱着手,她知道孔祐希不像是白予熙和白卿宵。
这个人向来就不是那种为了正义而动的人,这个人对大多数事情,有着自己的行事准则。
所以,她查,多半是为了自己。
可是任轻秋觉得,这件事要查也不是该孔祐希查的。
这是她自己的事,要查应该自己去查。
她不希望查这件事,让一些看不见的力量作用在其他人的身上。
孔祐希捏歪了手里的烟,“那也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