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琤琤的眼神里爬满阴鸷,胸腔里涌上无尽愤怒。
  她要杀了李珏为晏家报仇!她要改变这一切!
  “二小姐?”木樨颤唤道。
  见其面色凝重,恐她不欢喜新手炉,忙拿出药膏小心擦拭,耐心哄道:“五日后便是百花宴,小姐得忍着疼,怕留疤。”
  清凉的膏药贴上一瞬,晏琤琤思绪回笼,冷静不少。
  最后林乐晚说了什么?
  “好庶妹递的刀子”?
  “晏家煊赫却家宅不宁”?
  眼神暗了暗。
  的确,祖母出身忠勇侯府,是一等一的开国功臣,纵是护国公府也比不上的。因此母亲和三位姨娘皆以祖母为主。
  但婆媳之间定有闹不合之时,刚遑论她与晏玥翎都有恩怨。
  看来祖母病重来得蹊跷,病因在府内也绝非错觉。只可惜后来困于深宫,让仅有的线索断了。
  眼下,百花宴未至,她来得及。
  既然是好庶妹递的刀,那她便连她同其刀鞘一同剐去。
  既然家宅不宁是错,那她出手整治,以绝李珏之算计。
  晏琤琤夺过木樨手中的药膏,胡乱一擦,起身急道:“霜竹,为我梳发,我要去见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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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同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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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晏琤琤一改近日颓废之态,眼神熠熠,霜竹自是连连应允,将定好的艳色华服拿来伺候穿上。
  艳红刺了一眼。
  晏琤琤心中陡然苦笑。
  因自幼呆在庄子上受尽苦楚,回府后便喜爱华服金饰为自己贴身份。
  她晓得“先敬罗衣后敬人”,可大俗之物原本就入不了朝都贵女的眼,更何况她的似妹妹晏玥翎总归爱拉帮结派,府内府外孤立她。
  但如今她已不需要了。
  “以后艳丽衣衫都收起来罢,多添些淡浅色。我记得母亲曾送过一套鹅黄色襦裙,今日穿那件。”
  霜竹讷讷点头,存了讨好的心思:“那头面用太子殿下送的那套鎏金合欢花式样可好?”
  “不!”这回她拒绝得利落干脆,似有一股火冒出来,“将李珏送来的东西通通都丢了!”
  霜竹与木樨面面相觑,不知这小姐今日是闹的哪一出。
  “都丢了吗?”霜竹讷问。
  晏琤琤揉了揉眉心,在心中默念劝诫自己不可操之过急。冷静道:“全都收入库房吧。饰品衣物都买些新的,不再用旧物了。”
  一旁的木樨踌躇上前想问个明白,却正对视上晏琤琤。那潋滟桃花的双眸里莫名流转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
  吓得她噤声没再问,忙不迭地行动起来。
  -
  枕霞院坐落在府中西边,而祖母居住的聚福院在东边,需得绕过亲亦堂方能到。
  方出堂内门,就瞧见庭院中跪了一婢女。
  消瘦身躯,在夹着春寒里的风里摇摇欲坠。明是双眼垂泪,可并未啼哭出声。
  晏琤琤脚步迟疑,恍惚间似是瞧见了跪在常阳殿前的自己。
  她轻声问道:“霜竹,这婢女为何跪着?”
  霜竹一脸诧异,似是难言,低声回答:“小姐,是您要罚碧雀的呀。说她前日看了不该看的。”
  楞了片刻。
  晏琤努力回想起彼时之事。那时她顽劣,常独自偷溜出门流连勾栏赌坊之间。
  但前日——
  应是哥哥晏泓涵偷带着她去了文人骚客爱聚集的宝蕴楼。
  于祖母看来,那处算不上好地方,常勒令小孩们不准去。许是因此,她才责罚那叫碧雀的婢女。
  她轻叹口气。
  此时的脾气古怪骄纵,对一些小事过为严肃。
  “让她起来吧。”她吩咐道,“木樨,你寻好的药膏给她敷上。膝盖金贵,不要留疤的好。”
  木樨愣神后忽松了紧张的心思,小姐似格外温柔,立即应了声好。
  晏琤琤不再多言,步履匆忙地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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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昭昭,鼻息间满是嫩芽香气。
  霜竹给她梳好的坠马髻上只简单点缀一支紫粉嵌碧玺梨花步摇簪,相比皇后金冠轻了不少。
  令她心情畅快。
  脚步轻快宛若在晨曦中如同春日粉蝶翩翩。一身鹅黄色彩绣祥云散花锦齐胸襦裙,衬得一袭柔软腰肢愈发轻盈。
  霜竹忽觉小姐分为鲜活,痴笑一声又疾步上前搀扶,劝道:“小姐,您上月坠马受的伤还未好全呢,您慢点走。”
  晏琤琤顾不上这些。
  额间和腰间伤口虽隐隐作痛,但抵消不了重生给她带来的欢喜。
  路过西凝门,晏琤琤脚步忽顿。她记得前世这时,哥哥应会从门口出现,会讨好地叫她的乳名“姮娘”,为了李珏与她谈心。
  她苦笑,嘴角抿成直线。
  前世彼时,先太子李琰二十三岁生辰前不慎坠马身亡,朝堂立储纷争起又止。
  而李珏作为次子,力压李琰胞弟李瑾,成功入入主东宫已两月有余。
  但太子妃位一直悬而未落。
  晏琤琤知晓高皇后因晏家权势而属意她,但不管是自己不慎踏破林乐晚裙摆而遭到李珏怒斥也好,还是昨日高家马车冲撞也罢。
  李珏素来优柔寡断,一言一行莫不都有高皇后在背后指点。
  而哥哥担忧自己他日若成太子妃,自己在宫中受了委屈,晏家护不住自己。更遑论朝中立储风波暗中尚未平息,颇有愈演愈烈之兆。
  他不愿她蹚浑水,可她却毫不在意。
  一语成谶。
  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晏琤琤鼻尖发酸,双眸红如白兔。
  “小姐,怎么了?”霜竹见晏琤琤驻足许久,担心发问,“是不是又头晕了?”
  她摆了摆手表示无妨。
  却听一清冷如玉嗓音冷不丁传来:“晏二小姐?”
  晏琤琤闻声昂首抬眸,忽春风迷眼,她瞪大双眼望去。
  只见那人一袭藏蓝金线绣鹤竹纹鳞锦长袍,胸前佩戴一串白玉珠链。窄腰间系挂一块青云白玉。整个人懒散地斜斜倚靠着西凝门栏,环臂而立。
  白玉七梁束发冠将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晨曦点缀,光晕之下,肤色白皙如雪原,像极下凡的谪仙。
  眉眼生得极好。眼狭长,笑如弯月。鸦羽下,琥珀色眸子闪闪,若星野长河里的那一抹荧光,温润柔和。鼻挺唇薄,清冷凛然。噙着笑,露出了嘴边梨涡。
  一时看呆。
  待回过神来,红霞飞上她的脸颊。
  眼前这清风霁月的少年郎正是五皇子,襄王殿下李执。
  也是多年后杀伐果断,站在常阳殿上,一剑刺穿了李珏的人。
  记忆涌上心头。
  她清楚记得,刺入的一瞬,热血溅百步。可他气定神闲,不曾眨眼,全然不顾一身白玉衣霎时艳如喜袍。
  晏琤琤目光下敛,压抑住蓬勃跳动的心,微颤行礼:“襄王殿下安。”
  李执眉头轻蹙,紧盯着乖巧行礼的晏琤琤,今日一身淡色,额间一抹红在欺霜赛雪的小脸上煞是显眼,整个人恬静又柔和。
  细细打量她绯红的耳垂和脸上所有细微表情,和往日无异。
  唯有长睫扑闪,乌黑双眸灵动和微晃的步摇似显示出她的害怕。
  她在怕什么?
  她为何怕自己?
  明明之前与自己这般要好。
  他微抿薄唇,压下心中汹涌,手中紧握发簪,笑道:“晏二小姐,无需多礼。”
  “请问殿下,可有瞧见我哥哥?”她问。
  “云奴有事耽搁,慢来两步。”
  晏琤琤愕然抬头。
  云奴是哥哥的乳名,往往只有亲密之人才可称呼。
  可明明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