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股厚重的血腥气浮动,可片刻后又被一清冷的松木香气掩盖,最后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了。屋外的月光照射在晏琤琤的眼皮上。继而,她幽幽地睁开了眼。
  神情冷漠。
  “琤琤,你可还好吗?”李执有些焦急,素来欢喜宽袖浅色衣袍的他今日却换上了深色窄袖。
  “拜你所赐。”她冷冷道,“王爷,你知道吗?李珣和川媚姐姐都有眼神不善的情况,而我也有。”
  “于是今日我问了飞霜。”
  “她不再像一个大夫,仔细询问我吃了什么,用了什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亲切地问我眼睛是否生痛,是怎么样的痛苦。”
  “还喂我喝下了一大杯茶水。”
  “茶水的味道和大婚第二日我喝下的味道一样。”
  “李执,错婚之事是你做的吧?”
  李执身形一顿,直至许久他才慢慢地走了进来,他半跪在跟前,双手轻轻的落在她的小臂上。
  他的力气很轻,也如同他说话的声音。
  “琤琤,抱歉。马上、马上我便能同你解释了好吗?我发誓,我一定全部都告诉你。”
  晏琤琤才发现他眼下乌青,面容憔悴。下巴处的青葱胡茬也冒出来了,整个人消瘦许多。
  “我姑且相信你。”晏琤琤眨了眨眼,但她被锁在这里,不知外界讯息让她十分被动,她道:“可你将我锁在凝晖院里,士兵带刀看守——我是犯人吗?”
  “你不是说我是襄王妃吗?堂堂襄王妃只能在凝晖院里苟活吗?”带了点不爽。
  李执轻笑一声又开始沉默。
  因李珏与晏琤琤的关系,于旁人看来明面上他已是太子党,所以这两日的部署十分顺利,没人怀疑他的真实目的。
  甚至不惜得罪了李瑾党。
  “好吧。”他做出了退让,“可是琤琤,抱歉,为了你的安全,只能在府里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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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琤琤保持了罕见地乖巧,从莜曲那得知李执近日忙得很。意味着飞云也需贴身跟随。
  昨日从飞霜那趁她不注意偷了一些雪中春信,将三人一股气全都迷倒。
  直至许久,确确实实都睡熟后,她才松了口气。
  抱着猫和霜竹出了院子直奔府内的西边。
  她猜测江誉这样的能人应会被李执继续留下,而因为秋闱未到,江誉不会轻易出府。
  襄王府很大,但晏琤琤多是在东院内走动。她发现一路上从未看见一个婢女。
  倒是有不少的盔甲齐全的护卫巡逻,时不时地向她行礼问好。
  “咱们丢了青州,居然不打回去。主子居然提议让公主去和亲。”身后的一名护卫说道。
  “而且我听说也不是亲公主,是什么宁庆郡主,抬成了宁庆公主出嫁和亲。”
  晏琤琤脚步顿住。
  猛然转身,上前追问:“你说是谁提议的和亲?哪位公主和亲?”
  护卫忙不迭地半跪在地,回答:“回禀王妃,是、是咱们王爷提议的,宁庆公主。”
  晏琤琤霎时间脸色苍白。宁庆,是李玉芸。是她的闺中好友,是真心待她之人。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踏进了梵雅院,果然看到了正在用功的江誉。
  他本是低垂着头,见到了自己,手中持笔,露出一个笑容。
  和前世一模一样。
  可是比前世似乎年轻一点,眼神里没有那么多哀民生之多艰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她跌跌撞撞地向他奔去,极近半跪在竹床上。
  声音破碎哀求道:“江誉,带我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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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云中阙·忘却前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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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怨王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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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
  逃哪里去?
  江誉不知所措。
  有些不解晏琤琤为何说此话。
  但他忽然想起这是襄王府——而眼前的人不是护国公府晏二小姐吗?怎会在襄王府?
  巡查后期李珏与李执两人的“争风吃醋”,江誉都看在眼里。
  但碍于戴了人皮面具不能以真实身份活动,而且依据多年的江湖经验,江誉本能地不愿意掺和达官贵人的事。
  正如现在。
  他只觉得莫不是晏琤琤被李执掳来而不是晏琤琤才是真正的襄王妃。
  难道是要帮助被掳来的晏琤琤逃走吗?岂不是在与李执作对?
  秋闱还没到。
  眼下李执才是他的最佳选择。
  “晏二小姐。”他眨了眨眼,甩掉了眼神里的疑惑,“为何要逃啊?”
  此话一出,江誉可感觉到晏琤琤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不解和迷茫,仿佛像是透过自己看向什么人一样。
  而后这些不解和迷茫化成一股奇怪的愤怒。
  那种出离的愤怒,仿佛他背叛了她一般。她清冷冷的目光看得他心里发慌。
  可扪心自问,他又没有做错事:“晏二小姐。我是不会逃的,秋闱未至,我一切还需仰仗襄王殿下。你若想要逃跑,许是可以寻求襄王妃的帮助?毕竟你们都是女子……”
  即便很失望,但晏琤琤瞬时了然江誉的为难。而她也没有更正江誉的误会。
  只冷冷道:“江誉,你可知外界成了什么样?”
  她低了声音:“李执眼下要做的事从另一方面来说,算得上是谋逆。”
  见江誉愣住的表情,晏琤琤知晓自己吓唬对了。他被关在梵雅院——李执便存了不让他知晓外界的消息——才可以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我知晓你会武功,你只需要帮助我离开,届时我会在李珏面前替你澄清真相。你是被关在襄王府的。”她的语速又急又快,甚至不让江誉有思考的时间。
  她抓着江誉的肩膀道:“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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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内的气氛越发肃穆。
  高皇后脸色不佳,只静坐在惠帝病床前,身后跪着一众嫔妃,各人身着素色,面容憔悴。
  唯独少了陈玄妃。
  自从惠帝第三次呕血开始,陈玄妃便被高皇后随便编造的借口禁足。
  殿内弥漫着药物香气掩盖了厚重的血腥气。
  “大师,可还有更好的法子?”
  许太医在高皇后的命令之下已请罪“药石无医”,高皇后为表忠诚贤惠,故而转问游大师,以求仙人药方。
  游秦出身汝州,以前是位真正的医士,但后来他却当上旁人认为只会巫蛊之法的道士。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只有李执知道。
  为了两人的大计,他在宫内潜伏多年,如今快要达成。现在,李执只让他将高皇后拖困在这徽心殿里。
  他知道高皇后求尽药方其实不是真的想让惠帝康健,而是前日许太医医治后,惠帝曾清醒片刻。
  他对着众人道:“继承诏书早已写好,东宫不顺承。若谁能平漠北战事,那人便继承大统。”
  而后昏迷了过去。
  此言一出,被高皇后强行镇压下平稳的宫内又如同沸水一般沸腾,而高相的死让这场沸水达到了顶峰。
  暗中的斗争日夜未停。
  高皇后需要让惠帝再醒来一次,不管惠帝说不说话,高皇后都会再下旨意。
  眼下。
  李执暗中劝导坚定了李瑾派落实了在漠北的故意的“节节败退”。
  内外动荡。
  让李珏忙得焦头烂额,一边仓皇地想要派镇南王出征,但太子妃以死相逼,若失去镇南王,那李珏彻底没有兵权,将彻底落了下风。
  为了得护国公的支持,李珏甚至想要强娶晏家三小姐为妾室。好在被李执劝下,献上了和亲之计。
  总之。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在整个棋局之上,他与李执赫然已是渔人。
  不过——
  对于护国公府出身的襄王妃的传闻,游秦略有耳闻,他自认那女子不是李执的良配。
  “师傅!莫要再说琤琤了!琤琤是我所爱之人,不论谁都不得这般污蔑她。”——这是第一次,李执横眉冷对,向自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