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南里起身,更听得见鱼尾蹭过地面的微弱声响。片刻后,下颚被冰凉手指轻轻捏住,抬起的过程中感受到人鱼指爪致命的尖锐。
南里强迫金笙抬起头,一如既往的冷艳面孔若神祇般不可亵渎。心跳声狂乱,黑眸密切关注人鱼面部每一丝变化,指尖淡粉色薄唇轻启,似在模仿人类言语。
——他说,好。
四目纠.缠,无论如何,得到答案都松了口气。即便如此,金笙的目光也没能及时收回,好像留恋南里眼中不见底的深蓝。
后者却在对视后转身,毫不犹豫的回到浴室,留在饭桌前的人类远远看见鱼尾高扬,溅起冰凉水花,淋湿了金笙跳动的心脏。
默默承受,没发表任何意见,南里好像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松开锢着金笙动作的手,头也不回,没吃晚饭、径直回了浴室。
低头继续盯看着碗里米粒,紧握成拳的手终于可以松开,却因为握了太久一时不能展平指节。啪嗒一声,不知道哪里漏的水落到了餐桌上。
第27章
成人间, 可以有矛盾, 但不能有隔日的矛盾。人情世故,纵然闹再多不愉快, 也不能把脾气挂在脸上。
“我回来了。”
隔天的周三, 下班回家,金笙不太自然的向浴室方向、跟南里打了声招呼。
这两天s市高温预警,傍晚也热浪袭人易中暑。
洗手台简单洗了把脸,期间听见内间浴室响了一阵水声, 拉过毛巾三两下擦掉水珠, 抬眼就看见浑身湿透、自带寒气的南里, “今天有点累,饭我们随便吃些吧,一会儿……我想用浴缸。”
点头, 靠近,伸出手。
南里动作自然, 好像鱼类记忆只有七秒似得, 一如既往想触碰金笙,完全忘记了那晚的不愉快。
可人类偏偏在人鱼爪子碰到他之前, 及时避开了身体。
鱼皮膏药。
心跳乱序, 又瞬间恢复如常。
既然分离的时间都由他一手敲定了,当时南里又没发表任何意见, 那这些不必要的亲昵接触能免就免了吧。就算南里没关系, 习惯、甚至喜欢这种触碰, 但金笙却能为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陷得更深。
“你出去。”
背过身子不看南里, 感受到身后强烈视线,却不能感知隔空抚摸自己后背轮廓的冰凉五指。
好像金笙的一切行为,都在南里的预料之中。站在金笙背后,人鱼合了眼睛,掩去其中复杂情绪,右手在他脊背游走,保持着不接触的状态,勾勒、感受着他的气息。
良久,才照做的关门离开,将金笙自己留在偌大浴室中。
听到关门声后松了口气,鬼知道他跟南里刻意保持距离的这两天有多辛苦。故作淡然模样、金笙冷冷抬眼望过去,隔着门、看不见人鱼的身影。
说出去,就真的出去了啊。
心底盖不住一阵失落,上衣掀到一半,忽然发现自己没拿换洗的衣服进来。
于是,南里前脚刚关的门,立刻被金笙打开。地板上又熟悉的浅浅水痕,南里正坐在自己的轮椅上,没理会再出现的金笙,而是伸手撑着脑袋、望着卧室方向。
微一蹙眉,在人鱼的注目下走进卧室,金笙伸手拿了扔在床上的干净家居服。汗湿过的衣服穿着不好受,习惯性掀起衣角又僵在原地,天闷气热,为摆脱粘腻,一时间竟忘了关门。
南里就在外面。
喉结滑动,侧脸与人鱼对视,咬唇才能绷住面上的平淡表情,可耳廓还是泛着醉人的粉红,十分尴尬,而门外坐着的南里完全没有离开的自觉,一脸坦然的做起了他脱衣的观众。
金笙:……
止不住眼角抽搐,动作已经开始、半途停止的话,倒显得他奇怪了。何况,那条鱼一脸的冰山冷漠,甚至恶意歪了歪脑袋,就在等他他继续。
深呼吸,在那炙热目光的注视下脱了衣服,又泄愤似得用力扔在衣架上,手指在裤腰游移半晌,还是放弃了。
尴尬就尴尬吧,脱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愤愤撇了围观人鱼一眼,金笙拿着洗完澡要换的居家服、裸露着上身出了门,气势汹汹经过南里所在的轮椅,头也不回的步入浴室。
那道视线紧随始终,关了浴室门也能感受的到,接着,金笙就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要在南里面前脱衣服?
脸庞温度不正常的高升,他早过了思春脸红的青涩年纪,偏偏总能被那条鱼撩拨,认同自己的行为丢脸又没用,恨不得以头抢地!
当然,他怕疼,最后只以额头轻磕浴室瓷砖告终。
……
浴缸买来一直被占用,寻常忙着应对那条鱼,洗澡也都是淋浴解决。
没有南里的注视,很快脱到全身只剩条平角裤,金笙抬腿迈入浴缸,打开出水口,拿刷子顺时针转圈、开始刷洗浴缸壁。他家的人鱼来自大海,应该算是“海鱼”,身上没什么土腥气,常待的地方也只有来自海洋的清新味道。
所以,刷浴缸不是嫌南里不干净,单纯是用久了该刷而已。
全身心投入浴缸的清理工作,以便遗忘方才的尴尬。金笙正拿着花洒冲洗泡沫,就被一阵奇异摩擦的滋滋声唤去注意,转头细看,才发现沿排水口堵了东西,沿着它旋转的小型漩涡卡主,水渗不下去才出这声音。
蹙眉挪近,清理工作被打断,有些烦躁的伸手在排水口附近摸了两圈,险些被藏在水中、坚硬的片状物划伤手指。静下心来,小心翼翼沿金属探入手指、将堵塞物抠出来,指环大小的扇形薄片折射着奇异的色彩。
从出现地点以薄片性状判断,这只能是南里鱼尾的鳞片。
还是两枚。
金笙:……
有一点点……想要。
抿唇屏气,做贼心虚的望了望浴室门口,确认鳞片主人不在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安心的冲洗掉泡沫、放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