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发遮住面庞, 这入侵者肩胛深陷、活似皮包骷髅,干瘦的手指颤巍巍抚.摸过金笙身体, 最后停驻在他受伤过的小臂上, 盖过那处曾有的伤痕。
身体被擒, 昏睡中极不安,金笙含糊挣扎的声音,没得来袭击者同情,却引来了洞穴内其余人鱼的注意。
南里是离开,可他不会把太特殊的人类独自留在这。
发现异常,潜伏于水下、守卫金笙的两条人鱼立刻出现,惊愕入侵者竟能破开层层防备、在不被他们发现的前提下靠近重点保护对象。
人鱼警觉性极高,大概是出于南里威压、了解这位首领对这个人类有变态的占有欲,这两条看守人鱼不敢靠金笙太近,才让袭击者有机可乘。
不论出于责任还是义务,两条鱼都用最快的速度前游、靠近,想将入侵者尽快驱赶杀.戮。
他们太大意,以至于让那家伙贴近了金笙——若人类受伤,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就算两条人鱼同时逼近,袭击者也无半点惊慌,甚至上岸把金笙彻底拖进怀里,露出被黑色细鳞紧密包裹的下半身,黑尾巴直伸水下。
他有同人鱼相似的半尾架构。
没理会越来越近的人鱼,他暗红色眼眸细细观摩着金笙身上血管的分布状况,像是在探查他体内的虫卵分布状况。
袭击者俘获了人质,进攻的人鱼也未放下攻势。
这个种族天生高傲,在他们眼里,攻击金笙的黑尾家伙身体纤细,自认为占了优势。
谁料,联合出手的前一秒,打头阵的人鱼身体忽然僵住,忽然后退起来。
同行者不明所以,只放缓了速度、看向极速后退的同伴,只见那被甩出半空的人鱼鱼尾被不明黑物穿透,正式陌生家伙的尾巴。再一回头,染满人鱼血液的黑尾在眼前一闪而过。
上半身为人,下半身有尾,与人鱼相似却明显不是同种。
袭击者的尾巴没有尾鳍,远比鱼尾长了太多,像是……蛇。
上身极衰、下身极盛,看似瘦弱的怪家伙掩藏水下的另半截画风差异极大。
仔细辨认,才发现他上身干瘪的不算自然,好像他下半身粗壮的蛇尾才是该有的样子。
放下轻蔑,仅剩的人鱼护卫极警戒的与绑架者对峙,同伴的鱼尾已被从中贯穿、掏成了窟窿,前一瞬斗志昂扬的人员现漂在水面奄奄一息。
——只要躲开尾巴就好了。
黑蛇尾再长也有限度,下半身过于粗壮,拉近距离反倒更不易被攻击。
同伴受伤的瞬间有了决策,人鱼冲入水中,躲闪着绕开盘旋水底的黑尾,靠近石岸后跃出水面、径直扑向入侵者。
——虽然同伴因轻敌受到了重伤,但好在他平安无事的保护了金笙,也解决了外来人,这样功过相抵,首领应不会怪罪。
半空中闪过这般想法,出水的瞬间,人鱼对上了怪物藏纳在黑色长发之中、血红色眼眸,而这双满是杀意的眼睛,瞳仁之外全是诡异的黑色。
心下一震,暗道不好,奈何已身倾半空,没有后退的可能。
下一秒,人鱼出击的利爪扑了空,脆弱脖颈却落了敌手。
骨节碎裂的声音如此微不足道,重物接连的落水声激起片片水花,飞溅至金笙手臂,隐约嗅到怪异腥香。
这是独属人鱼血液的味道。
……
远离洞穴的另一头,不意外聚集了两只被黑布条包满的巨型章鱼,只是这一次,庞然大物没给四游的人鱼转移注意力,袭击目标就瞄准在人鱼巢穴。
碎石四落、堵住洞口,逃生轻而易举,可他们的母巢就在岩石庇护之后。
母巢是雌性人鱼抚育胚胎的重要场所,没有母巢,就算拥有配偶,人鱼也不能成功繁衍后代。
□□宣泄随时可行,但为生育而进行的重要□□,必须要在母巢行进,成功后,雌性人鱼会直接陷入长眠,直至分娩才会醒来。
新生的人鱼太弱小,无法适应外界环境,离开母体会自抱成团,在母巢成长至成熟体,才会离开。
不论是雌人鱼体力还是母巢的补给能力都十分有限,这是人鱼群群体不可能迅速壮大的原因之一。
母巢的养分决定着人鱼种群的质量和数量,滋养母巢需极低温度,实际上,人鱼母巢包裹了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常年冰封的通道为母巢滋养提供了最好的条件,同时,也带来最大威胁。
袭击者目标单一,不论人鱼如何引诱,都不肯转移阵地,像受了控制一般侵袭着他们的洞穴,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直刨人鱼抚育后代之所。
南里有绝对权力,更有绝对义务,不论损失什么,都要捍卫群族的“根基”。
没成功引离袭击者,只能就地开战,人鱼一边躲避、一边提防着保护身后家园,应接不暇。虽撕裂、斩断些触手,怪物却不怕疼。
自溶洞归来,人鱼首领俯视着丑陋的黑色怪物,南里长久来树立的威望给无措的人鱼群带来希望,可他出现后只冷眼旁观、看他的臣民四处游散,并不着急动作。
相比保护人鱼,保护母巢才是重中之重。
耐心等着,待其触手全与人鱼纠.缠、无暇顾及巢穴才闪身过去、以鱼尾为刃,瞬间割裂黑章鱼剩余手足。
颓然倒地,又掀起沉闷声浪,清理战场这些事,从不需他担忧,立刻转战向另一只四处乱爬的黑家伙。
说到底,他们只在体积占优势而已。
轻易屠杀两只作乱怪物,黑色碎末如往常一般自死去章鱼身上褪下、恢复成他们本有的样子,平静海面四散怪物身上黑色皮屑,像是被火焰灼烧后随风飘散的灰烬,场面竟有些壮观。
南里目光冰冷的注视着四散黑条,当初,就是他忽略了这小东西,才让金笙受到莫大伤害、现在才不得不分开。
随手抓握一条,掌心捏碎,他从来没注意过“黑布条”主人被弑后的走向,每一次章鱼死掉,他们身上这奇怪的皮屑就四处消散,一直以为作为附属物,它们只能随水流幻灭,直到今天,观摩良久才发现,它们的“活动”并非毫无章法,而是有相对“统一”的大方向。
就此,联想到之前金笙所说、催促他入睡的歌声,心弦忽然紧绷起来,南里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又迟迟想不起来。
金笙说的歌声,他也听到过,好像……也曾被黑条蛰伤。
可人鱼恢复力极强,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只是□□,可黑条与歌声之间,明显存在着诡异联系。
未知比已知可怕万千。
深海中对可知的一切无所畏惧,南里唯独对他只听过声音又始终寻不到踪影的家伙有所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