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情动, 扰的人间又一春色。
海底洞府的帝君老人家犹然不自知,低头细吻怀里的小东西。
小蜗牛的肌肤细滑白嫩, 跟一块刚出炉的嫩豆腐,弹弹软软, 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让人闻之心神大动。
他的腰很窄,只手可握,因为不常练武,从脚趾到头发丝都精致柔软无比,丝毫不见一丝粗糙。
苍歧没见过这样光滑的身子,一见便见了个蜗中上品, 感慨之余, 庆幸良多。
他的吻零星落在肩头, 然后顺着脊背往下, 苍歧的目光暗了暗,云吞的后背上有一道横贯肩头至腰间的伤疤, 这道疤年月久远, 周围淡淡粉色,与肌肤生在一起, 使得这清瘦的小东西多了几分可见犹怜的病弱。
这道疤是被恶咒击中留下的,苍歧猜想应当是小蜗牛幼年时受的伤, 以至于精元缺守,修为浅薄,虽灵智开的早, 但底子不好,不是跟修炼成仙的好苗苗。
但云吞是否成仙与他而言并无两样,苍歧自是不管他是个小蜗牛妖也好,上仙也罢,只要是他的,都是最好的。
云吞也并非一丝修为也没有,苍歧第一次为他渡修为便察觉到他体内那一抹轻柔纯净的灵气,想来是小蜗牛的什么人渡给他的。
是什么人呢?苍歧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了解这个小东西,他酸溜溜的想,以后云吞的身子里只能有他的修为,其他谁的都不行。
怀里的小东西低低的咳嗽,苍歧低头去看,眼里带着和风细雨的温柔。
云吞只觉得胸腔隐隐抽疼,喉咙发干,脑袋昏昏沉沉的,疲惫的厉害,让他好像被沉沉的大山压着,有些喘不过气的累。
“小蜗牛。”苍歧凑过去亲了亲他额头,直勾勾瞅着他,目光中有几分眼巴巴的期待。
听到这一声唤,云吞骤然从昏沉疲惫中清醒过来,他还未说话,唇瓣先颤抖起来,茫然望着眼前赤裸精悍的胸膛,记忆一下子如潮水一股脑涌进他脑中,惊涛骇浪般让逼云吞强行接受。
被撕裂开身子的疼,肌肤相亲的缠绵,他无法喊叫只能在心底求饶的恐惧,这些种种一瞬间逼上云吞的脑袋,让他剧烈喘息起来,一把推开苍歧扑倒在冰霜榻边上干呕起来。
好恶心,他觉得自己好恶心,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云吞许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什么也吐不出来,眼底发红,怔怔看着满地冰霜倒影出自己模糊的影子。
他曾经幻想过最好的亲近,是像父亲和爹爹一样,真心相爱情投意合,看桃花灼灼,宜室宜家;愿瓜瓞绵绵,子孙绕膝;定白头之约,互不猜疑;望永结为好,世世相伴。
可现在这个男人打碎了云吞心中对于情爱最好的向往,毫不留情的让他就这般看着自己的希冀浑然破碎。
为什么不让他解释,为什么不让他说话,为什么不肯说清楚,云吞眼睛发涩,浑身瑟缩颤抖起来,他有些想哭,却哭不出来。
“小蜗牛,好些了吗?”苍歧轻轻拍他的后背,明明他已经为云吞治过伤了,这小东西底子骨却差到这般地步。
云吞猛地起身,推开苍歧的手臂,踉踉跄跄站起来,通红的眼睛望着他,眼中的憎恨和杀意清晰深刻,这样的目光让苍歧愕然,定定看着他,凝起了眉。
“你……”苍歧开口。
云吞抱住自己,心如死灰,他的声音沙哑模糊,像变声期时的少年,他艰难的大口喘气,口中喃喃说着什么,苍歧听不清楚,抬手招来衣袍披在他身上,站起来朝云吞走去。
“不——!”云吞攥着衣袍,像攥着救命稻草,他仰头看着高大的男人,受了惊吓般一步步朝后面退去。
洞中的瀑布飞溅,水雾朦朦,湿气离得好远染了云吞一身,他冷的刺骨,赤着脚朝后退去。
“云吞,别动。”苍歧低声说。
云吞茫然摇头,脸上露出歇斯底里的惊骇,他不断的喃喃,直到眸子忽的瞪大,腰间被重新搂上时,云吞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在瀑布的流水声中戛然而止,他闭上眼,陷入了昏迷之中。
苍歧没料到云吞会是这般反应,连忙将他打横抱起放回床上,探手一摸,云吞额头滚烫,染了风寒。
“别怕我好不好。”苍歧心疼的碰了碰他的脸颊,低头吻上云吞的唇瓣,将修为绵绵不断的送进云吞体内。
但苍歧显然没想到云吞这一发热竟然持续一日一夜都未散去,不管他渡过去多少修为,喂进云吞口中多少丹药,这小孩依旧紧紧蜷缩着,以一种防备恐惧的姿势抱着自己昏昏沉沉。
看着云吞愈来愈惨白的脸,原本食髓知味的苍帝这才慌了,在手心化出一枚自己精元所化的银紫色的孢子喂进云吞口中,加之修为辅助,在云吞百骸、心窍、穴门中游走,保他神思海域清明,稳他三魂七魄,经过两日之后,云吞情况才隐约有了好转,但依旧脸色差的厉害。
“小蜗牛,醒醒,乖,醒醒好吗。”见他眉梢凝起,不再如先前那般痛楚,苍歧凑过去低声轻唤,却在云吞不安的呓语中僵住了身子。
他说,苍歧,我疼。
苍歧知道自己做错了,从他看到云吞眼中的恐惧和恨意时,他觉得自己像正受着千刀万剐的酷刑,错的一塌糊涂。
他暗暗希望着云吞别怕他别恨他,可也清楚明白的知道云吞必然恨他恼他,甚至要杀了他,但此时,在他的呓语中苍歧听到的却不是恨,而是绝望的低鸣。
兴许小蜗牛原本是信任着他的,可现在,他却将这些信任毁之一炬了。他是在嫉妒什么,还是纯粹的想要占有他,苍歧闭上眼,发现这两者兼有。
神魂融合,让他将心底的阴暗尽数挖掘出来,顺应自己的心意,自私的想要去占有云吞,全然忘却了过去数万年里他运用的得心应手的习惯——忍。
苍歧闭上眼,黯淡的想,他忍了被遗忘被辱骂被误会,忍的他已经记不起多久自己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不是无欲无求,不是冷漠充满怨恨,而是鲜活明朗的有了希望,想要去得到什么,想要去拥有什么的感觉,可现在,他却伤害了给了他这些感觉的小孩儿。
即便云吞不说,他也知道他是恨的,怕的。
苍歧低头凝望怀里的人,看他茫然的睁开眼睛,沙哑模糊不断的说着,“我想回家……爹爹,我想回家。”
苍歧握住他的手指,铺天盖地的疼痛汇集在他心口。
什么时候人会想回家?累了,困了,倦了,受了委屈了,才会这般绝望无声哭泣着想要回家吧。
*
笕忧仙岛。
原本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花朵在一夕之间又全部凋落。
云吞闭着眼察觉到熟悉的地方,这才迟钝的睁开了眼。
他的床里侧有父亲亲自扯了布叫妖界最好的蜘蛛精做的衣裳,还有爹爹到天山采的冰雪为他酿的蓝田蜜,他的枕头下压着他弟牧染最喜欢的话本小书,云吞缩在床上,抬手着魔般摸着这些东西,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恐惧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苍歧站在床边看着云吞细瘦的背影,他想抬手去揉揉小蜗牛的脑袋,却停在了半空,只能定定不舍的望着那肩膀,低声说,“对不起,这是丹药,你……记得吃些。”他顿了顿, “我的毒发作了,不会留在这里,你……安心睡吧。”
说完,苍歧收回目光,替云吞掩好被子,离开了寝房。
屋中很安静,夜凉如水,卧房的另一侧,是小狐狸平稳的呼吸声,屋外有夏末仅存的几只蝉正知知叫着,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有同窗打着哈欠摇摇晃晃从外面蹑手蹑脚回到了院子里的声音。
不再是永远只有瀑布的流水声,云吞轻轻的想,他离开那里了。他将被子蒙住头,安心的睡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