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不是族长,云吞皱了下眉,暗中盯着黑格瞧,在他脸上见到了一丝为难和坦荡。
他心里觉得怪异,跟着爹爹和黑格走到了老族长丧命的洞府。
所谓洞府就是极为简陋的狼窝,刚靠近,就能嗅到浓烈的尸臭味儿,地上杂草被踩的乱七八糟,草叶子上还能见到被溅上已经发黑的血点。
等云吞见到老族长,他胃里忽的发酸抽搐起来,从地上生出来的棘棘草有成年男人手腕那般粗,上面的带着勾刺,将里面的几具尸体绞的不成人形,尸首肝脏因为挤压,从微张的喉中涌出一些血肉模糊的器官。
“别过去~”,云隙抓住云吞。
云吞喉结滚动,咽下胃中的不适,道,“爹爹,我是大夫,需要验尸。”
云隙不依他,不忍心看自己的小蜗去做这种事,牧单拉住他,“这是他的责任,让他去吧。”
云隙这才不情不愿看着云吞走到尸体旁,蹲了下来。
尸体是被活活绞死的没有错,云吞接过爹爹地上来的丝绸手套带上,将扭曲的尸体从藤蔓上一点点剥了下来。
天阴的厉害,只有零碎的光斑落进山里,阴风阵阵,等云吞将六具尸体全部剥下来时,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他暗暗揉着酸疼的腰,说,“是被绞死,没有异常。”
镇定了一路的黑格终于没忍住,撩开袍子朝云隙单膝跪下来,悲声说,“请云大人和神子为我族人报仇雪恨,将苍帝之血浇我族人瞑目!”
云隙拎着小帕子给云吞擦手,牧单道,“此事要从长计议,不能仅凭猜测就认定是苍帝所为。”
黑格猛地抬头,“能操纵草蔓除了山河万木之主,还会有谁,我已经有苍帝的下落,若是神子不愿意动手,就将缚神罡借于我族人,等捉到苍帝,黑格绝不贪功,必将完璧归赵。”
他说完,在场的人皆是一震。
缚神罡?是什么,爹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云吞惊愕看着他,为什么黑格说要用缚神罡捉拿苍歧?还有……他知道苍歧的去处?
云隙眼睛一眯,一把素窄的剑顷刻出鞘抵在了黑格脖颈前,“你怎么知道我有此物?说!”
黑格纹丝不动,“四界之中谁不知道捉到了苍帝就会成为万妖之王,谁不知晓云大人手握缚神罡,却三番两次与苍帝交手,却放其离开。”
云隙挑眉,冷冷看着他,“你错了,不可能有第五个人知晓缚神罡的下落。”
“兴许是出了什么差错,眼下不是追问这件事的时机,不如先捉到苍帝,再做商量。”一旁的方尺寒出声。
牧单眼里发寒,“方将军怕是不知,缚神罡是天帝亲自交于我和小隙手中,除了青瀛之外,不可能还会有其他人知晓,如今谁泄露了此事,不追问清楚,怎敢动手。”
方尺寒,“可能是谁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云隙盯着他,“方将军觉得是谁,我,单儿,青瀛还是天帝?!”
方尺寒默然。
地上的黑格垂着头,听云隙这么说,神色一动,暗自握紧了手指,阴郁的眼眸里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云隙还想逼问,一只狼从林子梢头跃起跑来,化成人形,慌急慌忙跑来道,“不好了,族长,殷峥谷的兄弟们守不住了!”
黑格站起来看向方尺寒,“大人,苍帝此时正在殷峥谷,如果再拖延下去,怕是就让逃走了。”
想到能见到苍歧,云吞一颗心怦怦跳起来,他维持着镇定,满是希冀的看向父亲,云隙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盯着黑格半晌,带人去了黑格所说的殷峥谷。
殷峥谷里胡枭山不远,刚一靠近,就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修为从谷中四面八方溢出来,谷中白雾蔼蔼,潮湿至极,隐隐能听到水声冲刷落进谷中,而人站在崖下朝下望去竟看不到谷中模样。
云吞原本欣喜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苍歧,他太熟稔苍歧的修为了,云吞落寞的垂下眼,失望的环住自己的臂膀,望着脚下砂砾,还是无法接受那只丑蘑菇就这么将他丢下不管了。
云吞暗中调动内息探了探修为,发现已经所剩无几,他腹中的是灵胎,和他与染儿一样,生下来就有灵力,但在腹中时需要吸汲母体的修为长大。
他自己修为浅薄,无法再供养个小东西,现在还没什么感觉,再等不久,自己可能就扛不住了。
云吞失落的嘟起嘴。
云隙一看他这模样,就知晓了大概,对谷中的东西也有了三分底,不管是什么,应该不是苍帝。
他正打算唤住牧单离开,一道带着勾刺的青藤甩了上来,将崖边上离的最近的狼妖卷了进去。
那藤蔓比绞死老族长的还要粗很多,草蔓上的勾刺如鹰爪,穿破浓浓雾气抓来,竟泛着金属的冷色。
狼妖乱成一团,仓皇躲开,崖边上云隙一行人同时出手,提剑朝殷峥谷中的藤蔓杀去。
锋利的剑锋砍在藤蔓上,砰的一声,飞溅出无数绿汁,藤蔓吃疼,发狠甩动枝条,藤条所到之处山石碎裂,无数砂石轰隆隆滚进谷中的雾霭之中。
云吞武力值不行,被放在云端观战,眼见被砍杀的藤蔓愈来愈多,绿色的汁水将整个山崖都染透,他紧紧盯着被雾气遮盖的山谷,望着疯狂抽动的藤蔓,突然想到了什么。
山崖上的黑格化作黑狼仰天长啸,无数燃着火光的箭被推了上来,就在云隙等人将几道最粗的藤蔓控制住时,一群狼妖从林子中钻了出来,推着小车,直直把小车推进了山谷。
黑格,“升火箭!”
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在山谷中弥漫开来,是蜡油,云吞恶心反胃,捂住肚子干呕出来,他拼命忍着喉间的灼疼,大声喊道,“别放火!!”
喊声一前一后传了出来,狼妖先他一步放出无数带着火尾的箭矢,在半空中划过明亮的火光坠入了山谷中。
云隙听见云吞的叫喊,与牧单寒舟瞬间刮起长风卷走半数的带火的箭矢,但仍旧有小部分飞进了被浓雾掩盖的山谷之中。
蜡油遇火既燃,只听一声惊天怒吼,火光从山谷刹那间汹汹烧成了火海,藤蔓带着火焰在雾气中狠狠抽打起来。
云吞从云端跌跌撞撞跑下来,抓住云隙的袖子,“师父,是师父,快救他!”
云隙和牧单对视一眼,唤住寒舟牧染,丝毫没有犹豫,捏咒合力将谷中的水引出来去浇灌被火烧的奄奄一息的藤蔓。
黑格眼睛一凌,“云大人,你竟然敢明目张胆帮着苍帝!”
方尺寒也停下了手,不赞同的看着引水的四人,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山谷中爆发出浓郁的青草香味,无数绿意盎然的枝条在扭曲的火光中诡异的生出,又被烧成灰。
云隙眼尖,猛地往殷峥谷沉去,牧单没抓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跳进了熊熊大火的山谷中,须臾后,云隙手中抓了个人抬手丢到了山崖边的碎石堆上。
“师父!”云吞冲了过去,险些被脚下的石块绊住脚,踉跄扑到陆英身前,见他衣衫褴褛,手指已经化成了枯木,被烧的焦黑,浑身血迹斑斑。
云隙皱眉走过去,没走两步,顿住了脚,朝天边望去。
此时山谷中迎风渐长的火愈烧愈烈,冒出遮天蔽日的滚滚黑烟,而云隙看去时,灰黑的天空中出现一道白光,撕破这黑浓的狼烟,落下了延绵不绝的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