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他叫的,什么都好。
其实想想……他叫自己“小白”的时候,比他一本正经地念“白风从”,更……
更……
少年还没想到更什么的时候,男人已经站起身抖了抖衣襟,“走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还是不肯再看少年一眼。
白风从急忙跟着站起身,追着玄恒的背影问道,“下次你什么时候来?明天?后天?……不会又让我等很久吧?”
玄恒脚下一顿。少年也不由得跟着停了下来。
“再不来了。”玄恒说。
第67章 Story 5-6
“为什么?!”白风从闻言, 脚下采风地追上去张开双臂拦住玄恒,瞪大一双浑圆的眼睛看他。
玄恒垂眸望进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年眼中, 低低道,“为什么呢。”
男人的眼睛太黑, 太深, 貌似古井无波的表面下却暗潮汹涌,叫少年瞬间失了对视的勇气,心脏却再次不受控制地疯狂悸动起来。
就在少年失神的档儿,玄恒已经绕开少年继续前行了。
他当然可以施展缩地成寸的法术将少年远远抛下。可他没有。
不到一刻钟前,玄恒看着那个陪自己坐在碎石滩边, 被景色、被光线、被心境衬托、描绘得无上美好的少年,心中的天平在瞬间倾斜得一塌糊涂。在那一刻, 他只想抛开一切放纵一把。
所以他在指尖用了力, 而被他勾过来的少年是如此的温顺。
那双闪动着的、懵懂而纯真的冰蓝眸子, 显然不知道对面那双深邃黑眸的主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腌臜念头。
这种令人迷恋的、沉沦的、疯狂的美好, 也令人忍不住地想独占它、蹂.躏它、毁灭它。全身的残暴因子都在躁动着、叫嚣着, 天知道玄恒费了多大的心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指尖不要颤动得那么失态。
可是少年太干净了。那种干净在最后一刻唤回了玄恒游离在悬崖边缘的神智,让他推开了少年。
他不想那么残忍。
可从一开始他就是残忍的。
只不过那时他自认身负大义, 不觉得自己残忍。而在天平毫无预兆地倾斜掉的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势不可挡地一泻千里。
不忍。
他有了私念。
在他已经推着少年单薄的脊背将他推至悬崖边上时,那种油然而生的不忍之情,让他缩回了手臂。
少年毫不自知,甚至追着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再来招惹他了。
而玄恒已经在几步之间理智回笼,将天平重新重重压回了它本该倾斜的方向。
那沉重到不可撼动的一方。
这世界被狂妄自大的天神、狂魔二族撕裂出了一道无可弥补的裂缝深渊,深渊之底犹如藏匿着一头不知餍足的饕餮,一汪引力强劲的漩涡,它咆哮着、狰狞着,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殆尽。
不知悔改的狂魔一族还在放任这头凶兽,还在搅动这汪漩涡。大彻大悟的天神一族长身玉立在深渊两侧,前赴后继地面向深渊倾身而下,以血肉之躯去弥合这道深渊。
可惜,纵使天神一族幡然悔悟,甚至不惜以身殉道,终究是来得晚了。这使得他们那不计代价的以身殉道显得那般徒劳,那般……可笑。
可即便徒劳、即便可笑,天神一族还是要做。这是天神、狂魔二族种下的祸根,没道理让刚刚萌生的弱小六界生灵一起承担。
六界生灵的存续是最后的希望。
天神一族要护住这希望的火种。
不计牺牲,不计代价。
不犹豫,不怨尤,不后悔,不愧疚。
可是当那颗名为“爱”的种子开始萌芽,如何才能做得到亲手将他推入深渊,却不犹豫,不怨尤,不后悔,不愧疚?
不过是自欺欺人。
可又转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天神一族无力回天,想要少年就留在这梦幻之地安度余生,也不过是痴人说梦。
如果将他拉出这处桃源,虽然对少年而言颇为残忍,可总归还能将他护在羽下,还能……
向来来去如风的玄恒从未走得像现在这般慢过。掩在宽大袖口中的掌心几番捏紧又松开。
他有些厌恶自己。
太狡猾。
“喂!你把话说清楚!”少年再度追上来。
“说什么?”
“你不来,总要给我个理由?你可知你不来的这些日子,我每日都从日升守到日暮?”
玄恒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他,还想说什么的白风从一惊,也跟着站下了。
“因为你在等我,所以我便要来?这是什么道理?”玄恒问得刁钻,问得冷漠。他要掩盖自己心底那呼之欲出的欣喜若狂。
“之前我也没叫你每日都来,甚至还叫你滚出去,可你还是每日都来,这又是什么道理?”少年仰着头反问。
玄恒愣了愣,他此前倒是完全没发现少年还有这般胡搅蛮缠的一面。可他不烦,反倒更觉得少年可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