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盘古森林 (5)
我躺在水面上,烟雾在眼前升腾上去,像魂灵在空中嬉闹飞舞。我舒服地闭上眼睛,感觉一双不再冰冷的手轻轻抱住我的上身,主人熟悉的气息摩挲在我颈侧,他的头发弄得我痒痒的。我咯咯咯笑了几声,睁开眼睛懒洋洋望着他。
主人的眉目十分温柔,但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视线不与我的眼睛相对。明明都是第一次,而且还是他上我下,怎么他这么害羞我这么坦然……是不是我脸皮真的很厚啊?
“主人,其实我还蛮好奇的,前天你怎么会喝醉成那样?我记得你可是很少这么失控的~”
主人在微微垂下眼帘,长睫毛上凝聚着几滴水珠,“那日,想到之前在阳虚山发生的事,心中烦躁,加上……看到你竟然把自己借出去……”
“原来是吃醋了啊~”我趴在他肩膀上,心里甜滋滋的。
主人没说话,只是抬起我的面颊,认真地看着我。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有些忧虑似的。
就在这缱绻甜蜜的时候,忽然四下风起,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变暗暗滋生在林木间。林子里一下变得非常安静,连鸟鸣声也听不见了。
主人忽然起身,一捞地上的衣服,白衫翻飞间已经裹住了那令人血脉喷张的躯体。主人微微转头,侧耳倾听这风中的什么。
我也从池子里站起来披上黑衣。骤然离开温热的池水,令我打了一个冷战。
森林的气息变了,空气也像是被无形的手拉得紧紧的,随时要崩断似的。
“这座森林中万灵相通,想必是出了什么事了。”主人看向我,“你感受到妖气了么?”
“妖气?”我翕张鼻孔在空气里使劲儿闻了闻,“啥也闻不到啊?”
主人拿起我的本体,“来,我们回去。”
一路上竟然没有看到什么动物。之前满树乱晃的猴子还有满地乱跳得兔子和松鼠此时已经无影无踪。好不容易见到了一只大角羊,我便上前询问。公羊告诉我,说是森林外来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九黎人,芒祖已经向全森林发出警报,让大家都跟窝里趴着,不要轻举妄动。说完他便赶紧跳远了。
我纳闷地自言自语,”九黎人跑这儿来干什么?“
主人眉头皱了起来,将我祭起。我载着主人迅速飞回辟邪宫,却见整座宫殿严阵以待,原本宫殿前空旷平整的草地上,站满了一排排以前没见过的银甲士兵,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主人带着我直接进了辟邪宫正殿,却见那布满银丝牡丹刺绣的红毯尽头,殷扶疏身着雍容华贵的彩丝华服,头戴银丝鹿冠,坐在翡翠色的玉石莲椅上。三位护法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两名身穿金色铠甲、相貌威武好像将领一般的人物在。
此时大殿中气氛紧张,主人径直走上前去。
花痴少见的没有嬉皮笑脸,看不出表情。祁星护法道,”宫主,我们与九黎虽然许久不来往了,但毕竟曾是盟友。九黎最近动作频频,他们这次来不一定有恶意,说不定是为了拉拢我们。“
逐月护法却说,”我们在九黎和华夏之间的中立地位已经保持了数百年,他们为何突然要见宫主?属下听说这妖皇是个狡诈之人,定是有所图。只怕我们若是见了他们,会引来华夏仙家不满,寂玄长老说不定也会被牵连。“
另外那位看起来年纪最长的告阳长老捋了捋鬓角的长髯,”但此时九黎巫族大军就在林外,若避之不见,九黎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花痴的眼睛落到主人身上,问道,”寂玄长老,你怎么看?“
寂玄长老……叫的怎么这么正式……
主人道,”文修只是在此叨扰,这是辟邪宫的事,不必在意我等。“
花痴微微一笑,”若是长老不介意,事情便简单多了。“他看向那两个金甲将领,”传令给芒祖,放大巫咸进来,可以让两人随行。“
”是!“
主人站起身告辞,似是打算避嫌。然而花痴却一抬手,”小修修,你不用走。咱们不都是亲家了吗。“
逐月护法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看来花痴是想让主人这个华夏人在场,好另九黎人稍稍收敛些,令他能够继续保持中立的立场。
其实九黎人如果真的想要复兴九大宗族,甚至进一步占领华夏,找上花痴是早晚的事。毕竟花痴曾经是九黎的盟友,虽然后来因为身受诅咒之苦没办法参加仙妖大战,毕竟还是横在华夏和九黎之间一道浩淼的屏障。如果可以纳入旗下,将是一大助力。
看这势头,九黎这次的野心很大啊。明明知道辟邪宫跟蜀山最近玩儿的很开,还这么大摇大摆豪气冲天地围过来,一副”你不跟我玩儿就打死你丫“的气势。
过了一会儿,大殿的正门缓缓开启,三道人影被阳光拉得长长的。踏着长毯徐徐走来。为首的大约就是巫族最尊贵的巫咸,他穿着巫族传统的宽大银丝法袍,上面装饰着羽毛和兽牙,手中拿着一只长长的玄铁法杖,顶端的紫水晶中有奇异的光彩盘旋流转。他须发洁白如雪,并且如流瀑般垂顺,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光,无比庄严高贵。
巫族人我听说过,他们知识渊博,擅长利用自然中地水火风四元素的力量,施行祝福或诅咒等等神秘、有时甚至有些恐怖血腥的法术。然而见过的巫族人却不多,大多还都是穿得跟乡村非主流一样的九流巫师。但是这位一出场,马上就刷新了我对巫族的认知……
原来巫师是可以这样高贵有气质的……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而且这俩人我都见过。一位是在试剑大会上出战占卜试炼的那位大巫,另一位,是之前见过的那位苗女。
我看到那个苗女就恨得牙痒痒,不过现在不是人型,不好扑上去跟她干架……
花痴也从莲座上站了起来,与巫咸相互施礼。此时有侍者搬来另外一把椅子,放在花痴的莲座对面。于是两个王级的人物就这样面对面入座。整个大殿里安静到能听到人的呼吸声。
花痴微微弯起嘴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虽然早猜到你们会来,却没想到是巫咸亲自大驾光临。”
巫咸道,“既然宫主料到我们会来,自然也猜得到所为何事?”
“你们想要反攻华夏,要借我盘古森林之力是么?”
“不错。”巫咸目光熠熠,神情莫测,“当年九黎与盘古森林的联军层横扫华夏,我们本就是盟友。当年若不是华夏使诡计害你盘古林在先,设计圣君白泽在后,我们又何须在这南方的莽荒之地受五百年苦楚?如今华夏诸门派间不思进取,勾心斗角,人心离散。也该是清算前帐的时候了。“
主人听对方骂蜀山等华夏门派骂得这么顺溜,有点儿不爽地咳嗽了一声。
虽然人家说的好像是事实吧……
花痴用清扬的声音笑了几声,”巫咸,有件事你搞错了。且不说我愿不愿意出兵,但你难道没听说,我盘古森林中了诅咒,已经与五百年前大不相同了么?“他站起来,张开手转了一圈,”就连我自己也被这诅咒所困,灵力大减,我这森林已经沉睡了五百年,无法再扩张半尺。这样的盘古森林,要怎么帮你们?”
巫咸却自如一笑,“这件事,本座自然知道。宫主可知道此诅咒的来历?”
花痴一愣。
巫咸捋着长须,用某种志在必得的神情看着殷扶疏,”盘古森林所中之诅咒,与我巫族已经失传近千年的血冥咒很是相似。此诅咒十分强大,可以封印万物之灵。不过施术者大概并没有真正精通此术,所以并没能完全封印宫主的灵力。”
花痴用拇指摩挲着嘴唇,若有所思,“说下去。”
巫咸见成功吊起了花痴的胃口,很是满意,“巫术的基本是交换,不论是诅咒还是祝福,都要付出代价。这血冥咒的代价也很高,乃是施咒者的生命,甚至是他的存在本身。“
花痴向前一步,”什么意思?存在本身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