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殷扶疏……
我一落地便飞离他手心,不耐烦地喊道,“你干嘛跟着我!”
他像以前那样华丽一笑,好像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谁跟着你了,只是顺路而已。”
短短时间内,他是怎么从刚才那个丧妻般的状态转化成现在这样没事儿人一样的情况的?说好的凄楚愧疚的眼神呢?
我翻了个白眼,“我说了,我不是穆执鸾!”
“我知道啊。”他回答得特别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种态度,就仿佛再说:你随便否认,反正我就觉得你是。
好想抽他啊……
我转身就走,他就在后面十步远的地方跟着。我要是停了,他也跟着停下来。
我忍无可忍,“你他妈背后灵啊!再跟着老子信不信老子宰了你!老子可是连白泽都宰过的!”
他一脸陶醉地看着我,“小鸦鸦,我就喜欢你骂人的样子。”
……为什么他恢复了记忆,还是这么不要脸?
“殷扶疏,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再折腾了。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滚?”我放柔语气,‘温柔’地问。
大概是我脸上的厌恶之色太明显,他那明艳的笑容还是僵硬了一霎。半晌,他微微垂下眼睛,“我只跟你这三天,等确定血冥咒的反噬到底有多严重之后,我自然会离开。”
我只见过花痴扮正太装可怜的样子,还没见过他真的这么可怜兮兮好像只要被遗弃的小狗狗的表情……
靠……怎么他记忆恢复以后,比以前还会卖萌……
他说三天,我也就不管了,漫无目的地想着九黎和华夏交界的方向走。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心里对蜀山,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
现在的蜀山是什么样子?已经被摧毁了么?
丹朱、破军、龙渊还有蛟灵他们现在如何了?主人会善待他们么?
其他的门派呢?他们可有得知蜀山沦陷的消息?
主人……他此时在做些什么?他在想些什么?他可有觉得痛苦,像我现在这么难过么?
他可有想过,哪怕一次,我此时此刻在哪里么?
我躺在树梢上,无数不想想起却又不受控制浮现的问题绕来绕去。暮然间,一阵猝不及防的剧痛在我脑袋里炸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分崩离析了一样。我身体失衡,从树上掉下来,不意外地被殷扶疏接住。
我惨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却不能缓解分毫。殷扶疏用力抱住我,却只令我更想挣脱,一种说不出的狂乱和想要毁灭一切的**,像要从我的头骨中炸开了!
狂乱中,我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口中发出我自己都认不出来的恐怖吼叫。花痴的面容在我的视野里模糊成了一片,我渴望血的味道,便一口咬下去。香浓的血液涌入喉间,那疼痛才稍稍缓解。
我抬头看向北面,某一个地方,感觉有什么在召唤我……
那是在一座塔里……
我要去那座塔里……那里有……有一座石雕……
石雕蓦然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睛,燃烧着地狱之冰火……
我跃向夜空,发狂一般冲向那个方位。直到我感觉到腰身被一条藤蔓牢牢缠住,一个碍眼的穿着花袍子的人想要阻止我。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我要去那个地方……
“鸦九!!!醒醒!!!”
我双手中射出了一股股悍然灵力,攻向那只碍事的九色鹿……
不对……我不能杀他……
他是重要的人……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最重要的人……不对……这不是我的记忆……是谁……是谁占据了我的身体?!
就在这一瞬,一股熟悉的麻痹感从指尖开始迅速蔓延周身,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我陷入一片混沌。
第二天醒来时,我本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混乱的梦。但是当我看到四周已经是十里焦土、树木摧折、寸草不生的场面,便知道可能不只是做梦那么简单……
花痴看起来倒是还算光鲜亮丽,只是衣服破了几处,脖子上还有深深的牙印。他正跏趺而坐,似乎在休息。
那个牙印该不会是我咬得吧……
听到我的动静,他才缓缓睁开双眼,但是看向我的时候,却有些微的怀疑之色。那种眼神,很奇怪。
“你醒了。”他苦笑了一下,“幸亏我跟着你,不然你发起疯来,说不定华夏就不用九黎费心了,你一把剑就能给连锅端掉。”
“哪有这么夸张……”我也有点儿后怕了,妈呀,我真的有这么大威力?
我咋不知道?
我要是一早就这么牛逼,当初也不用被主人虐成渣渣了,干脆翻身农奴把歌唱,把主人给上了,再给囚禁起来各种□□,然后解散九黎大军,带着藏剑阁那一群小贱剑重建蜀山什么的,也没后面这么多事儿……
前提是这能力不会像昨晚那样时有时无不受控制,厉害的时候跟火山喷发一样,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忽然四肢无力连动都不能动……
“话说……难道受了反噬之后,威能不是应该减弱的么?”我茫然地立在莽莽荒芜之中,四下连棵完整的树都不见了。山头光秃秃的一片,像被山火肆虐过一样,“你确定这是我?”
他也有些犹疑,沉吟了片刻,才问道,“你昨晚的灵气,确实有些奇怪,跟你平日不同……你还记得,最后与白泽的决战么?”
我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仍在钝钝发疼的太阳穴,“当然记得……那是我唯一一次被离恨天佛使用……”
第一次上战场,面对的竟然是整个神州为之颤抖的魔君,他手中握着的是可以斩断天下神兵的大梵天剑。而我,不过是个才诞生七年的愣头青而已。
说不怕是假的,但是我看主人,也就是离恨天佛那样平静地将我我在手中,另一只手还轻轻捻着念珠,平静得就跟才吃完晚饭出来遛个弯儿一样。我就觉得,说不定这魔君是外强中干,只是看上去比较吓人而已……
白泽的样貌我也记得清晰,毫发毕现。当时他是以人形对着我们,周身被纯白圣光笼罩,身后一双巨大而绝美的羽翼随着九霄狂风簌簌舞动,冰蓝色双目随意扫过我,便令我心生怯意。
不得不承认,白泽之风华,恐怕只有大罗天境的天帝才能与之一较高下吧……明明看上去这样高贵圣洁的神明,怎么会是离恨天佛口中华夏生灵涂炭的罪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