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利扬高了嗓音,伊恩驻足,回过头来,“好啊,你看见什么了?”
“如果我说,我真的能感觉到被害者在遇害时的感觉,你相信吗?”
伊恩哼笑了起来,“你觉得我相信吗?”
他转身大步离开。
“是啊,你本就是上帝送来怀疑我的。”
伊恩走出十几米后,感觉不到海利跟上来的脚步。他转过身,看见海利仍旧伫立在街角。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漆黑一片的夜晚,他对他说“如果再不说实话,你就留在这里”。
然后他迅速没入树丛深处,发现那个一直牵着自己衣角的少年真的没有跟上来。
他觉得自己很蠢同情心很多余,但他还是回了头。在一片黑暗里,那个少年抱着膝盖,不知道等待着谁的救赎。
伊恩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家伙似乎永远有让他回头的自信。
伊恩快步走回到海利的面前,叹了口气。
“好吧,你感觉到了什么?说服我相信你。”
海利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娓娓道来,而他的思维已经去向了世界的彼端。
“水对于她来说是最柔和最安全的存在。她享受被水流包裹的感觉,特别是静止时与世界融和为一个整体的归属感。她讨厌被打扰,她喜欢安静,她不想听见任何与己无关的声音。所以她选择放学之后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将这片泳池化作她一个人的水域。”
海利的声音有着独特的吸引力,伊恩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
他好像躺在了那个泳池里,他的身边就是那一日的莉娜。
如果真的是如此美妙安宁的时刻,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之间,水流一阵波动,有什么涌入池中。她熟悉那节奏,熟悉对方划开水流的力量,她知道那是谁。她不需要睁开眼睛,她心跳得厉害,她假装不知道对方的接近,尽管她在心里盼望着——‘哦,神啊,快点让他来到我的身边。触碰我,亲吻我,爱我’。然而一切在下一刻变了味。她被紧紧地桎梏,被控制,被拖入深深的水中。原本让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霎时间化作惊恐的牢笼。她不断挣扎,但那股力量太过强大,束缚着她的四肢,抵住她的脊柱。她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尽管她无数次地想要问对方‘为什么’。她终于失去呼吸,水流涌入她的鼻腔她的身体,她最后放弃了挣扎——‘如果是你要我死,那么我接受这个结果’。”
伊恩认真地审视着海利的表情。他的语气是那么逼真,仿佛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真的与莉娜同在。
海利的眉头蹙起,他微微张开嘴唇,想要说什么发不出任何音节。
紧接着他疯狂地咳嗽了起来,用力地扣住自己的喉咙,仿佛空气无法进入一般。他白皙的皮肤变得潮红,低下身来,肩膀颤抖着,濒临死亡一般。
这不是装的,有一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海利!海利!你怎么了!看着我!不要去想莉娜!你不是莉娜!看着我!你马上就会没事了,看着我!”
伊恩抬起海利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现在并不是在水里!你在我的面前!呼吸!你可以呼吸,你吸进去的是空气,不是水!相信我!海利!相信我!”
海利的眼睛用力地看着伊恩,就似从悬崖下不断向上攀爬,每一步都惊险万分,每一次回头都是万丈深渊。
他在伊恩的视线里,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思想。
他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僵直的手指扣住了伊恩的手腕,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直起自己的背脊。
“别告诉我,刚才是在耍我。”伊恩凉凉地说。
海利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亲爱的伊恩叔叔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在耍他。就算我真的死了,也是在耍他。”
伊恩跟在海利的身后,看着他摇晃着走进了镇上唯一的那个小旅馆。
旅馆老板看着他们俩湿漉漉的样子,好奇地问:“天呐,你们两个应该就是传说中从纽约远道而来的联邦探员吧?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给我一间房间吧。”海利从口袋里掏出价值不菲的皮夹,取出自己的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