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
“你方才说寻到了他们的位置,但无法靠近?”否则的念头刚冒出,便被薛闲大马金刀地斩了,他转了话题,问玄悯道:“你后来又说了个不过,不过什么?没见他们快被你这大喘气给吓哭了么?”
陈叔陈嫂一听他这话,立刻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玄悯直起了腰,抬眼一扫雾气浓重的荒村深处,抬起了另一只手。
他手指一松,“当啷”一声,铜钱便挂了下来,在他指间微微晃动了几下。
“确实无法靠近,不过——”玄悯这会儿终于放开了捏着薛闲的那只手,曲起食指依照某种顺序叩击着那五枚铜钱,神色平静道:“既然走不过去,那便让它过来吧。”
说完,就见他五指一收,那铜钱串子发出一阵嗡鸣,接着红绳乍然绷紧。
就听远处荒村里轰然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拔地而起。
马车里众人被那响动惊了一跳,面面相觑,正有些惊疑不定呢,就见浓重的白雾中突然显出了一点儿黑色的痕迹。
“天呐快看,那是什么?”杏子叫出了声,拽着陈嫂的袖子,一指空中。
那黑色的影子极速朝这靠近,轮廓很快便清晰起来——
那是一整栋破败老旧的宅院,连带着它所扎根的那一方土地,一起被玄悯就地拔起,拖拽了过来。
轰——
一声重响,宅院倏然落在了众人面前,在这片荒地上就地生根。
什么叫“既然走不过去,那便让它过来”,这就是了
马车里的陈叔陈嫂以及杏子都惊呆了,他们从没想过居然还能有这种声势浩大的搬迁方式,顿时连下巴都忘了合上。
落地的一瞬间,众人甚至能听见宅院里某间屋子中的惊叫声。以及……
“书呆子。”薛闲突然出声,他盯着贴在宅院大门上死死拉着门环的一个瘦弱身影,嘲道:“你这是要给人家当门画么?”
那瘦弱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从薛闲口袋翻出去的江世宁。
要他坐在马车上等姐姐的消息,他着实办不到。薛闲猜得不错,他确实趁乱从薛闲身上翻了下来,跟着玄悯进了荒村,也跟着玄悯一起寻到了姐姐姐夫所在的方位。只是他跟玄悯有所不同,玄悯是人,所以无法走近那座宅院,而他是鬼,所以他并不曾费什么力气便走到了那宅院门前。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进门,整座宅子就被玄悯大刀阔斧地拎到了面前……
他还没来得及变回纸皮,就同车里的陈叔陈嫂以及杏子来了个面对面。
“老天……江……江小少爷?”陈叔张了张口,结结巴巴道:“你、你没……你还……”
他想说“你没死吗”,可“死”字太晦气,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又想说“你还活着么”,可这话同样怎么听都别扭,于是依然没能说出口,最终便显得格外语无伦次。
杏子扯着陈嫂的手臂红着眼睛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我真看见江小少爷敲门了……可是,可是小少爷你……”
江世宁对上他们疑惑的目光,拱了拱手,道:“先前敲门太过唐突,吓着杏子姑娘了。”
“那你现在是……”
“惭愧,野鬼一只。”江世宁苦笑了一下,又道:“陈叔陈嫂,许久不见,多谢记挂了。”
一听“野鬼”这词,马车里的人便都静默下来,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何是好,况且眼下这境况也并非是个叙旧的好时机。
“徐宅……”薛闲看着那宅门上挂着的牌匾,念出了声。
“徐?”陈叔忽地开了口,“这不会是那个徐大善人的宅子吧?”
“徐大善人?”薛闲问道,“那是谁?”
陈叔解释道:“这温村里头,大部分人家都姓温,只有不到十户是后来搬住进来的,那其中有一个徐姓商人。据说早些年做过布商,自己有家布庄,数十年攒了不少银钱。后来家里出了变故,他便把布庄盘出去了,带着妻儿搬到了妻子娘家所在的温村里,在这住了有十五六年了吧。他是个心善的,也不差钱财,这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惠,便习惯称他徐大善人。”
闻言,薛闲打算轰门的手一顿,改挥了袖摆,一阵风应声而起,恰到好处地从锈蚀的门箍缝隙中透过,将那斑驳的大门推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