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给你们村的张月,送个上门女婿。”鲁德也不绕圈,直接就把来意给说了。
“是哪个年轻人?”陶三爷忍着怒气问道。
“林成武,你出来。”鲁德拍了拍从人群里走出来的一个黝黑青年,看起来三十多岁,皮肤很黑,身材魁梧,眼神坚定,一看就知道又是个不好欺负的。
“林成武是吧,张月那婆娘命硬,怕你消受不起。”陶三爷不动声色地抽了一口水烟,这年头,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还有烟丝,平时也不见他抽,这会儿倒是舍得拿出来炫耀了,看得一旁几个男人吸着鼻子过干瘾。鲁德看在眼里也有些羡慕,虽然水烟和旱烟有些差别,但是殊途同宗,那都是烟啊。
“嘿嘿,咱北方的汉子,也硬得很。”鲁德笑嘻嘻地开了个半黄不黄的玩笑,逗得村里的大小媳妇们一阵轻笑。当天晚上我们村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在玩妖精打架,搞得我这个五感太过发达的人很是郁闷,都是这一句北方硬汉给闹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我们村人多地少,这会儿不会让张月招赘的。”陶三爷并不想这么简单就给人住到村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战权威,他这位老人的形象要如何保持?
“陶三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张月好歹是嫁到你们村来的,怎么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现在已经是你们村的人了,就算是死了男人,做长辈的咱也得体恤小辈对不对?咱这个林成武啊,不说种田是一把好手,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到村里来闹事,他一只胳膊就能把人拎起来丢出去,来,小林,给大家展现一下。”鲁德这个人挺好玩的,这会儿他又开始推销起那个叫林成武的男人来了。
那个林成武也听话,走到大院里的磨盘边上,马步一蹲,就把整个家伙抱了起来,其中包括磨盘的上层下层还有一个石墩。他抬眼看了看鲁德,鲁德满意了,他再把东西又慢慢放回原地,一丝不差,那个石墩长期放在院子里,久了就形成一个印子,他就放在引子里面,一点都没偏。这一手看得村里的男人们打心底里羡慕和嫉妒,这丫该不会是个练家子吧?陶三爷的脸更僵了。
“怎么样不错吧?看家护院一把好手,哈哈哈哈!”鲁德又拍了拍林成武的肩膀,然后开始给他做工作。“小林啊,咱到处漂泊不容易,张月那个女人你也看到了,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苦命人,你跟他好好过,以后多生几个娃娃,长子还得姓陶,后面的咱也给他安一两个林姓的,也不能让林家断了香火不是?”
“你要进我们磨盘村可以,不过进了这个村就是村里的人了,村里的长辈就是你的长辈,该管的时候我们还得管,你要是想称王称霸,那就休怪我们这一村的人对你不客气。”你力气再大,能抵得过人多吗?陶三爷现在答应下来,也是无奈之举,这个鲁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对付的,今天他要是不答应,还不晓得这个人能整出些什么热闹呢。
“那是那是,小林啊,咱这一路飘着,你一时间怕是不太适应有婆娘有土地的日子了,这边的风气跟咱那边也不太一样,咱就低调一点,啥事能忍也就忍了,好好过日子,你说是吧?”鲁德先是附和陶三爷的话,但是接着口气一转,又说了一些村里人不太爱听的话。“不过咱虽然是入赘,那好歹也是有娘家的啊,哈哈哈,受了委屈就过来跟德叔说,德叔给你做主。”
村民们气得牙痒痒,但是没办法,实力悬殊太大,这时候不适合硬拼,只好忍了。
“陶亮,你说这件事怎么样?”陶三爷突然就把我的名字给点了出来,这有我什么事啊?
“好好过日子,自然什么都好。”我不痛不痒地给了这么一句。
“这话说得不错,刚刚林成武那一手露地不错,趁着今天人多,你也耍一手让大家开开眼吧。”陶三爷用长辈对晚辈的吩咐口气跟我说话,但是看过来的眼神里分明写着拜托劳驾帮忙。我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上。
还是刚刚那个磨盘套装,我想了想到底怎么才能给我们村争口气,虽然陶三爷没说,但是他明显是希望我把林成武给压下去。
我在磨盘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把磨盘的上层拿下来,顶到脑袋上,然后又把磨盘的下层拿下来,扛在肩膀上,接着又一手把磨盘底下的石墩提了起来,做完这些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现在这形象会不会有点傻?
最终,林成武入赘我们村的这件事还是以皆大欢喜收尾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最后那个表演好像是取到了一定的娱乐效果,陶三爷面子也足了,大家心情也好了,于是这桩婚事顺利了,张月那个女人,她必须要感激我。
作者有话要说:报纸下午要干活,明天早上有点事,可能会有点不准时,先跟大家打声招呼。
70
70、大融合 ...
张月的婚礼办得很热闹,虽然没有很多好吃的,但是现在这个季节,毕竟是一年里面难得的好时候。北方的汉子爱闹,一时间我们村的大院热闹了很多,他们喝着大碗大碗的水,权当自己在喝酒,划拳说笑,也乐呵得很。
那个叫兰小云的年轻寡妇,好像也有学张月的意思,但是这个女人生性比较腼腆内向,进展没那么快。
这件事之后,那个叫鲁德的中年男人,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方向一样,在各个村子里活络开了。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大家去取水的那个溪谷附近的几个村落,因为死了很多男人,村里多老人和寡妇,这群汉子一下子找到了奋斗目标,可劲儿地展现自己的壮实和可靠,只要被人瞧上,那就有机会从流民升级本地女婿。
溪谷附近的那几个村子,自从去年那件事之后,相继也有一些镇上的人搬了进去,占了一些空房子,也占了少数的土地,但是原来村里的势力还没有完全没落,他们还是占有这大部分的房子和土地,村里还是他们说了算。
这群汉子的主要战斗目标就是那些寡妇,这年头一个单身女人想要靠自己活下去实在是太困难了,更何况有一些还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多数女人死了丈夫之后就开始物色人选了,但是招婿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两年我们镇不断有男人死去,孤儿寡母越来越多。若招来一个品行不端性格暴戾的,那真是引狼入室,若招来一个好吃懒做或者没本事的,一家老小还得反过来供着他。
那些单身汉为了给自己找个老婆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真是花样百出,最普遍的方法就是帮忙干活,这会儿不正是秋收时节吗?寡妇干活本来吃力,他们主动去搭把手,一般不会受到拒绝,顶多一天下来,主动给点粮食当是工资。
北方汉子豪爽啊,已经有过婚姻生活的寡妇一般也是开放的,所以大部分人都进行得比较顺利,也有不好拿下的,那就要讲究策略了。有一次我远远地听到鲁德正给一个年轻人出谋划策,说是让那男的到人家寡妇楼下去唱歌,整宿整宿的唱,从国语唱到粤语再唱到闽南语,外语行的话也来几首,唱个三五天的,保准拿下。
我当时听着觉得很无语,让个黑黝黝的庄稼汉去学罗密欧,怎么想怎么不靠谱,就等着他们碰壁呢。结果却是出人意料,我想我还是不太了解我们这边的女性,不知道她们其实也是向往浪漫爱情的。
据说那汉子唱的第一晚,那寡妇就开了N次窗户,后来开了之后干脆就没关上,躲在窗帘后面偷偷看着,看了一宿。第二晚,那汉子还没唱个两三首呢,那寡妇就下来偷偷开了门,也就她觉得自己做的挺隐秘,其实全村的人都看着呢,都说那汉子后来就再没出来了。之后大伙儿拿这件事去打趣他俩,女人们相互开玩笑的时候,语气里还有些隐隐的羡慕,男人们那就更羡慕了。
还有一些人有家室的人,他们的目标是独居老人,老人们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养活自己也很不容易,这些北方人就专门寻着这样的老人,说服他们收留自己,承诺以后会好好赡养老人,如果还有小孩的话,也承诺把小孩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养大。
老人比寡妇好搞定,一般如果是独居的老人,子女一直在外头没回来,这两年下来,好多人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这时候有人说赡养他们,好多老人都是会动摇的,但是也有一些老人,愿意收留这些人,也愿意让他们赡养自己,却不愿意让这些人过继到自己家里,无非也就是担心有一天自己亲生的子女回来之后会吃亏。
有一些老人脾气拧一点的,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就有一种方法百试百灵。大人不吭声,指使小孩叫人,脏兮兮的小孩流着鼻涕叫一身爷爷或者奶奶的,这娃看在老人眼里就绝对可怜又可爱。但是大多数老人也不会选择立马就缴械投降,通常会先给小孩塞点吃的,有时候有看到他们来村里给人帮忙干活了,就拉着小孩回自己家去吃个饭啥的,小孩大多受了家长的叮嘱,嘴巴很甜,时间久了,老人也就半推半就地依了。
但是无论是入赘还是作为养子入户,都不那么容易,土地是村里的,房子是村里的,你一个外来户,人家凭什么分给你?这磕磕碰碰的一场南北战争,进行到冬天快要到来的时候才结束。这群北方人毕竟是特别的,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身强体壮,人们不仅忌惮他们,也需要仰仗他们,如果哪一天村子受到了攻击,他们也是很好的战斗力。
兰小云家也招了个上门女婿,是这群人里面少数的一个矮个子,长得倒也结实,人特别爱笑,听说打小就是个孤儿,所以这两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不断有亲人死去,还比较乐观,是个性格很好的年轻人。在张月之后,兰小云的招赘就显得容易了许多,村里人连反对的话都懒得说了,以沉默的姿态默许。
鲁德看上了我隔壁朱大爷家的房子,但是陶三爷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住进来,这鲁德也不急,开始的时候依旧住在山上,就是时不时跑过来串串门,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在忙秋收,他有时候闲着没事,就给人搭把手,加上这个人又能说会道,时间久了,村民都挺喜欢他的。
然后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就悄无声息地住进了我隔壁,跟谁也没打招呼。除了住在隔壁的我,村里正忙着的众人也都没有注意,反正他不是每天都来串门嘛,大家都习惯了,当然,我也没吱声。
直到秋收之后,大家突然发现鲁德老婆这个人的存在,才发现朱大爷的屋子有主了。陶三爷倒是挺气愤,可是这住都住进来了,还能咋滴,难不成大棒子把人赶出去吗?要是别人他指定这么干,但是鲁德,这人就是个刺儿头,可不能跟他硬来,这些北方的流民,不可能是什么善茬,好多都是亡命之徒。
鲁德的老婆四十多岁的样子,每天顶着一头乱糟糟一头花白的头发,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一看就知道精神有点不正常。听说这一路上他们一双儿女都死了,鲁德夫妻俩也没看起来那么老,都是那阵子给折磨的,其实鲁德今年刚四十,他老婆才三十六。就这两口子一模一样地花白头发,就算脸上也没太多皱纹,但是这一路风餐露宿的,也实在是好不到那里去,任谁也看不出来,他们原来这么年轻。
还有,鲁德刚开始跟陶三爷说的那句,晚辈都叫他一声德叔,就是唬人的,后来才知道,那些北方汉子基本上都管他叫鲁大哥,小孩儿才管他叫叔呢。我问起的时候,鲁德就还是咬着一根旱烟杆子,摆出一脸你不懂的表情。
冬天来临之前,鲁德让我带他去见见镇上的古志鹏,这家伙早就打听好了,镇上的事情现在是古志鹏说了算。
古志鹏他们已经把水井打出来了,这一年他们用木筐也种了不少庄稼,收成还不错,虽然不能指望这些东西熬一年,但是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两眼一抹黑了,所以最近古志鹏的心情还不错。
“同志你好,我叫鲁德,从北方过来的。”鲁德一到了部队大院,就把他那根烟杆子收起来插到腰带上,见到古志鹏的时候,更是表现热情又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