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魏惜”的手突然动了动,地上那些灰尘就浮了起来,聚拢到了一起,慢慢变成了一个清晰的“去”字,魏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徐老三,“你是说要我跟他去?”
一团雾气的“魏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魏宁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左思右想了一下之后才点头同意,因为他直觉感到这徐老三要他一个没得法力,只会见鬼的普通人掺和进这件事,肯定别有所图,也许还会出一些幺蛾子,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能解决这件事,受点伤他都无所谓,只要别让他死了就行。
“魏惜”往他身边靠了靠,一股阴凉的气息拂过了魏宁的身体,魏宁忽然间放松了一点。
徐老三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埋起头在那里猛吃猛喝,一会儿功夫,一个人就把几大包的凉菜全吃光了,也不晓得那么瘦小的身板是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的,他拍了拍灰,一股子灰就拍到了魏宁那边,让他连打了两个喷嚏,“我们现在先去那栋富民大厦看看情况,那个冤大头还在等我过去,催个好几遍哒。”
富民大厦,不就是他刚才逃出来的地方?又要进去?魏宁心里又开始打鼓。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魏宁也没得二话,“我要不要也准备些东西?”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刚才他用来逃命的鸡血和鸡骨头都没得了,既然眼前有个高人在,总要给点东西让他安下心吧。
徐老三对着他喊,“你身上那些东西就够哒,你还要好多咯。”
话是这样讲,人却还是走到了窗户边上,从上面撕下来几张黄符纸,塞到了魏宁手里,接着,又沾了点酒在手上,直接在魏宁背上和心口上画了一道符,“好了,这样总没得问题了,走吧。”
还真是省事不费力,看得魏宁都有些呆住,难怪魏时不着调,原来是有样学样。
二人一鬼,出了门。
魏宁看着这个万佳小区,还是觉得不太对头,说不上是哪里,“徐师傅,这个地方是不是有点怪?”
徐老三背着手,还是戴着那副墨镜,看上去蛮像个在街头摆着算命摊子,骗到一个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他用墨镜上方看了魏宁一眼,“你看出来了?”
魏宁摇了摇头,“要说看出来倒也没有,就是一进来就不舒服。”
徐老三指了指那个第十四栋,“你再看看,用心点看,你现在应该是看得到的。”
魏宁转过头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又仔细地看了一眼,乖乖不得了,那个十四栋整个都被一层黑气包围住了,那黑气慢慢扩散,整个万佳小区都被影响到了,黑气无所不在,沾在那些树木上,精气和生机都被吸走了,难怪无精打采的,而且这个小区以及它的附近看上去有点萧条,绝对跟这漫天的黑气脱不了干系。
魏宁抽了一口气,“这也太可怕了。”
徐老三嘿嘿笑了两声,“这就可怕了?你这伢子还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现在这样,顶多就是那个十四栋住的人会死伤不断,周围这些地方地气也受了影响,住的人会走霉运,做生意会破点财,反正也死不了人。”
魏宁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不算大场面,还要多大的场面才算大场面,难怪那个十四栋人都快搬空了,“那你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黑气的?”
徐老三看蠢宝一样地看着魏宁,“你以为我吃多了饭没事做啊,不是有人请我来我才不得来,你莫把我看成那种见到鬼就要抓见到妖就要灭的正派人士啊,我可当不起,住在这里,还不是因为那个十四栋离那个富民大厦近,又没得人敢住,房东钱都没收,直接把钥匙丢哒把我哒。”
魏宁没得话说了,这老头子果然不是什么高人,至少跟他心目中的高人,那绝对是两码子事。
出了万佳小区的门,把那些黑气甩在了身后,魏宁心里面中隐隐的压抑感终于消失不见,他一口气还没送下来,就已经快走到富民大厦门口了,在大门口,二人一鬼停了下来,徐老三背着手,终于把鼻子上的墨镜取了下来。魏宁这才发现,他的左眼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的东西,浑浑浊浊的,有点像是白内障,他抬起头,看着这栋十五层高的大楼,魏宁去面试的那家公司是在七楼。
实际上,七也不是个好数字,七者,欺也。
徐老三看了一阵,背着手,跟魏宁说,“我们进去吧。”魏宁赶紧跟在了他后面,“魏惜”则像他的影子一样如影随形,实际上魏宁也觉得奇怪,徐老三不是说“魏惜”的这缕分魂不是附在了那块迷你小牌位上吗?现在怎么不附在上面而是直接现身了?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魏宁并没有问出来。
魏时曾今跟他说过,看到鬼都要当没看到,因为如果鬼以为你没看到,一般就不会纠缠你,一旦发现你能看见它,并且你还跟它搭了话,那就很可能被它缠上,现在对着“魏惜”已经是不能视而不见,至少也能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纠缠过深,误人误己。
两人一鬼进了富民大厦的大门,那两个保安还在大厅里聊天打屁,一个还拿着手机在那里哈哈大笑,好像一直都没出任何事一样,看到魏宁他们,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喊了一句,“左边那个电梯停用了,坐右边那个电梯。”
魏宁记得自己来的时候还是坐的左边那个电梯,没有问题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电梯就坏了?他皱起了眉头,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是不是电梯出了什么事?我刚才上去的时候还坐了。”
那个拿着手机的保安说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我记得你,就是你坐了之后出事的,刚才那电梯里面有个男的,是往下,差一点点就被困死在里面,被救出来的时候,那个脸全都是青的,口吐白沫,眼珠子都翻到眼皮里面,整个都看不见了。”
魏宁听得后背冷汗直冒,不会就是那个被他撞到的男人吧?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给了徐老三,说到那个女鬼的时候,还是有点惊魂未定,这要是他运气不好一点,也许脸色发青、口吐白沫,被关在电梯里面差点死掉的人就是他。
二人一鬼到了电梯前,徐老三盯着左边那个电梯看了一眼,嘿嘿笑了两声,“就是个没得什么法力的小鬼,人就怕这样,你一被鬼吓住,胆气一缩回去,阳气就跟着轻了,这时候,反而容易被鬼害到,还有一些更胆小的,鬼还没动手,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
魏宁觉得这话听起来就是讲他的。
话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几个人面对这种事还能淡定自若,不惊慌失措,又不是跟眼前这个老头子一样,见鬼见得多,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再奇形怪状,恶心恐怖的鬼到他面前,都跟下酒菜一样。
右边的电梯已经到了三楼,魏宁看了一眼左边的电梯,悄声说,“那个鬼真的不管了?”
徐老三摇了摇头,“不管,不管,都跟你说过哒,这世上多得是这种小鬼,我要是见一个收一个,还不得把自己给累死?你看我像是那种会把自己累死的人吗?再说了,这个小鬼是被这栋楼的怨气吸引过来的,等怨气消散了,它也就跟着没得存身之地了。”
魏宁明白了,也就是说没必要专门去对付这个小鬼。
他们进了电梯,电梯稳定地往上升,一直到了七楼,果然是他面试那个楼层,在到了这个楼层的时候,一直站在魏宁身边的“魏惜”突然间消失不见了,魏宁赶紧抓住又挂回了胸口上的锦囊,问徐老三,“他回这里面了?”
徐老三已经把墨镜取了下来,挂在了长衫的第二颗纽扣上面。
魏宁下午来的时候,这层楼充满了阴森可怖的气氛,现在却有一些上班的人在那里埋头工作,几个隔间后面都有人在工作,徐老三推开了那道玻璃门,走了进去,一个穿着高跟鞋,腿很美的前台接待立刻走了过来,声音甜美地问,“请问,您二位找谁,有预约吗?”
魏宁看了她一眼,还好,不是长得跟那个女鬼一样。
徐老三在整个大厅里面走了一圈,在墙壁上还摸了摸,摸完了还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魏宁站在一边,跟那个前台接待说话,等徐老三终于看完了,才慢慢悠悠地走过来,“我要见你们总经理,你就讲是我徐老三来了,他会出来的。”
他看那个美女前台接待脸上还是有点犹豫,眼睛一瞪,胡子一翘,“去啊,我告诉你,我就等五分钟,要是他刘明全还不出来,我直接走了他不要后悔。”
这种嚣张的话一说出口,美女前台接待立刻不敢怠慢,“您请坐,我立刻就去,请不要生气。”
她进去还没到一分钟,一个有着轻微啤酒肚,一脸成功人士风范的中年男人疾步走了出来。
47、索命
那个中年男人,一看到徐老三就跟看到了亲爹娘一样,那叫一个谄媚和亲热,一上来就想握住徐老三的手。
徐老三的手刚才吃那个凉菜的时候是直接用手抓的,魏宁可以确定他吃完后肯定没洗手,有没有拿块布擦一下都是个问题。
所以那个中年男人在握住徐老三的一瞬间,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你老总算来了,我从昨天起就在这里等你老了,都没敢离开一下,就怕跟你老错过了,你老又没得直接的联系方式,幸好你老还是来了,这回你老一定要帮帮我。”
徐老三一把甩开了中年男人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把,好像还嫌弃他脏一样。
魏宁在一旁看着,忍笑忍到面部扭曲。
中年男人有些尴尬,面色都有些发青,显然是好久没人敢这样当众落他面子了,不过现在是他有求于人,所以他还是堆起了笑,“你老请进到我办公室详细谈吧。”
整个办公大厅里那些正在上班的,包括那个美女前台接待,都伸长了脖子,坚起了耳朵在看着这一幕,表情那叫一个兴奋,老板的八卦,尤其是这种一看就有隐情的八卦,极大地调动了围观群众的热情。
徐老三带着魏宁进了中年男人的办公室。
这栋写字楼看上去就不咋的,处的地段也不是什么好地段,写字楼内部的装修和设施也就仅仅挨着及格线,但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办公纸,却是豪华至极,全套的红木家私一溜儿摆在房内,光是这个,就已经价值不菲。
一般像这种老板的办公室,都会面窗放一些活水盆景,取水流出山,鲤跃龙门,财源广进之意,而且办公桌的方位,都是要找出吉位来摆放的,吉位在南,那么办公桌的朝向就是向南,吉位在北,那么办公桌的朝向就是向北,还有其他一些风水上的细节,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但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办公室却走了反路子。
既没得盆景也没得活水,倒是角落里有一尊铜像,龙首豹身,嘴衔宝剑,怒目而视,怪模怪样,狰狞可怖,却是一尊睚眦。这睚眦是龙之二子,生性刚烈,嗜杀好斗,古语有言“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后半句的意思是极小的恩怨也要报复,说明这人心胸极度狭窄,无君子之风。
在房间里摆放这个,煞气和杀气都会过重,一般人都不会选择,除非是想故意坏风水,更不用说这个办公室的桌子,正好对着的是凶位,也不怕犯忌讳。
徐老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了又看,旁边的中年男人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转过头又跟魏宁说上了,“你是徐师父的徒弟?没见过,真是年轻有为,我姓罗,罗世文,是这家房产公司的老板,幸会幸会。”他又向着魏宁伸出手。
魏宁只好握了握他的手。
这就是自己先前想面试这家公司的老板?魏宁上下看了他一眼,觉得有这种老总,自己没面试成功未必不是一种幸运,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是,不是,我不是徐师父的徒弟,不过也算是他的小辈。”
这时,他眼睛一花,就看到罗世文头上冒出了一股浓浓的黑气,那黑气在他左肩膀上变成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伸出漆黑的舌头在罗世文脖子上撕咬着,罗世文脖子上的肉都被他咬走了,却丝毫感觉都没有,小鬼边咬,边吃,边咂嘴巴,还斜起眼睛看着魏宁。
魏宁被吓得脸色惨白,立刻甩开了罗世文的手,往后急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