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三选择的这个蹲守地点,明显是很科学很有理论根据的,那两个人就站在这个蹲守地点不远处,轻声交谈了起来,周围太过安静,即使他们可以压低了声音,大部分的谈话还是能听到。
魏宁本来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尖起耳朵就开始偷听。
这两个声音他居然都有些耳熟,一个就不用说了,前几天才刚刚听过的,就是那个罗世文,一个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到过。
“你一定要给我想个办法,以前都没得事,就是最近开始出鬼,他呢?他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了一直都看不到人?我求求你了,给我想个办法出来,要什么你只管说。”罗世文在那边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口气里的惊慌失措,隔得这么远都能一清二楚地感觉到。
另外那个声音却是非常的平静,好像根本没把罗世文的惊慌当回事,声音刻板而没得起伏,“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你这件事。”
罗世文一听,立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们两个站在十四栋下面,看了一会儿,却也没有其他行动。
魏宁觉得奇怪,难道这解决问题光用看的就行了?
罗世文大概和魏宁的想法一样,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身边的男人说话,就慌慌张张地说,“你看出什么了?这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镇在这里的那些东西镇不住了?”
另外那个人终于还是开了口,“地气出问题了,我要回去问问他该怎么办,你等着吧。”
这么干脆利落,却什么问题都不能解决的回答,很明显把罗世文激怒了,他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你还要我等,我等了这么久了,还要我继续等,再等我的命都快要搭进去了,我那个跟那件事有关系的秘书,已经被,被它们害了,骨头都已经化成灰了,我还能等得下去?”
说到后面,也许还是害怕了,罗世文的声音还是渐渐小了下来,他什么体面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儿地哀求着身边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不为所动,就是说自己解决不了,一定要等另外一个人出面才可以,他也没得办法,场面就僵持下来了。
说到后面,罗世文大概看出是没希望了,出于商人求得利益最大化的本能,选择了退而求其次,“你要我等,总要让我能熬过这等的时间吧,这个你总要帮我想办法解决,不然的话,事情一捅出来,我们都没得好。”
他的话显然让身边的男人考虑了起来,然后那个男人给罗世文说了一个办法。
那个办法让魏宁全身发冷,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残忍的人,这一伙人根本就已经完全没得人性了,他们居然要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就为了保住罗世文那条狗命,魏宁气得握紧了拳头,愤怒差点淹没了理智,还好,最后关头他想起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等这两个人开车离开了,徐老三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魏宁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出了万佳小区,到了对面那个茶铺子,茶铺子的老板还在等着他们两个,看到他们回来了,就打着哈欠说,“你们要走要留随意哈,记得出去的时候把门带关上。”然后,摇摇晃晃地就往楼上走,这老板一家人就住在茶铺子的楼上。
两个人守了一夜,也累了,泡了壶茶,又从后面的冰箱里面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吃食,两个人,一人占着桌子的一边,魏宁等坐下去了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了起来,“你老一早就知道他们今天晚上会来?这也太神了。”
徐老三喝了一口酒,“这是我查出来的,我一看这地方就知道罗世文后面肯定有人在指点他搞鬼,所以找人查了一下,就是查查他这几年的活动,一查就知道,他隔上几个月,总有那么一个晚上会搞失踪,谁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今天就是他‘失踪’的日子,然后呢,我就来个守株待兔,在十四栋里面做了点手脚——”
魏宁听得云里雾里,总之,大概就是徐老三下套子,结果真把罗世文和他背后的人给引来了,这个总错不了,“那个十四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黑气,太邪了,难道罗世文还真打算杀几个人用他们的煞气去把胖老板那一家人给暂时镇住?”
徐老三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把话题一下子扯开了,“每一块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气,这地气就是这块地方的生气流向,也是命脉所在,就好比这个茶铺子,其实也有它的地气,自成一个方圆,要是把它的地气给截住,那这个茶铺子也就死了,开不下去了。”
魏宁头一次听到这么稀奇的理论,立刻提起了极大的兴趣。
徐老三继续说,“地气有七个关卡,所谓七关,分别是云垦关、尚冂关、紫晨关、上阳关、天阳关、玉宿关和太游关,分别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你个伢子也不知道北斗七星的名字吧?”
突然徐老三问起了魏宁,魏宁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这东西知道的人也不多吧?徐老三一脸嗤之以鼻,摇起了头,一脸感慨地说,“现在的人啊,都是学些没一点卵用的东西,真正有用的,反而一点都没学到,都被人给忘了。”
魏宁听得想反驳,这陈芝麻烂谷子,对过日子又没得什么用处的知识,学了又有什么用?他又不打算去当什么茅山道士神棍法师——
当然,这也就是在他心里面默默吐糟一下,不敢当着徐老三说,一般老人在说起这种感慨的时候,小辈子的人应声附和就行了,要真跟他们计较,不是被教训一顿,就是让老辈子们伤心,甚至是气到,应付这种事魏宁还是有经验的。
果然,徐老三看他一脸受教的样子,就没继续扯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而是把话头一转,又回到了正题,“这北斗七星,就是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这地气要形成一个自然的流动才好,这地方才能兴旺,要是一堵上,或者被人为的破坏了,那这地方就糟了,万佳小区和那个富民大厦就是故意被人坏了地气。”
魏宁喃喃地说,“就是罗世文干的吧?”
徐老三嗤笑了一声,“他罗世文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魏宁心里嘀咕着,现在这社会做事哪里一定要自己有本事亲自上阵,有钱好办事,请专业人员做专业的事,是大趋势吧。
徐老三突然又感慨了起来,山羊胡子翘了起来,“我也有好久人敢这么做了,截了这么大一块地方的地气,已经是够造孽了,还搞出了一个九九归一阵,就为了发个财,简直是伤天害理,迟早会报应临头,断子绝孙,永世不能轮回都是轻的,哪个敢这样做?”
魏宁忍不住又追着问,“什么是九九归一阵?”
徐老三指了指外面,“就是用十八条人命搞出来的一个邪门阵法,再加上断了这地方那七个地气关卡中的一个,截断了地气,就变成了九九归一煞阵,用处嘛,太多了,比如讲那个罗世文之所以发财发得那么快,就是靠了这个阵法,他那个公司在B市这么出名,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办公室定在这么个不繁华的地方,还不就是因为这里才是他发家的根本,再比如那个死在火灾里的一家人,那么大的怨气为什么还是奈何不了罗世文,就是因为罗世文被这个煞阵给护着,想动也动不了。”
魏宁倒吸了一口气,十八条人命!一大片地区的地气!这个罗世文简直是畜生不如。
不过,转念一想,魏宁觉得还是有些不对,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警察就一点都没察觉到,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徐老三瞪了他一眼,“你个哈宝,你见鬼也见过这么多次了,你见过哪个鬼杀人,哪个用法术杀人的,能够被一般的警察给找出来的?”
魏宁被骂得哑口无言,确实,他的思维还是平常人的思维,完全没接上趟。
突然间,徐老三嘿嘿一笑,“不过,现在这个煞阵已经快压不住了——”
魏宁往他看了一眼,“为什么会压不住?”
这阵法光是名字就听起来一股子杀气,挡都挡不住。
徐老三指了指自己头上,“因为老天自有自己的一套,那个地气被截断太久了之后,就会自己慢慢改变方位,所以一般像这种阵法,隔个几年就要变动一次,否则的话,煞气一冲,命就没了。”
原来是这样,魏宁想起了罗世文和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口里一直提到那个人,那个人的,很明显,他们口里的那个人才是做下这个阵法的,而那个人却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没办法出现。
徐老三看了看窗外,曙光已经渐渐透进来了,他跟魏宁说,“先几张桌子休息哈,等上午,我们一起去见罗世文,我还答应他要帮他解决这个事的,总不能把自己的话吃了。”
魏宁一听,看来这白天也要继续了,幸好是不用上班,不然的话,哪个耗得起,他想起“魏惜”还一个——鬼在家里面,这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说一声呢?按理来说,其实是不用的,但是魏宁就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有点过意不去。
毕竟,他这几天一回家,“魏惜”就站在大门口等着他。
想到这里,魏宁就摸出了手机,拨通了自己家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几声之后,魏宁猛然间意识到,你一个鬼怎么可能会接电话嘛,他真是白痴到家了,把这个事给忘了,正要挂上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突然接通了。
一阵阵“嗞嗞——”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来,跟电流声差不多,魏宁觉得好像“魏惜”就在电话那头一样,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怕惊醒了旁边的徐老三,捂着嘴用极轻的声音说,“阿,阿惜——”
那边的电流声猛地发出一阵强烈的“嗞嗞——”声,魏宁知道,这大概就是“魏惜”在做出回答,他心里面一畏缩,还是觉得这情况太诡异了,匆匆说了一句,“我,我今天不回去了。”就挂了电话。
身边好像已经睡着了的徐老三翻了个身,吓得魏宁赶紧把手机收起来,他躺在两张长桌子拼成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床太硬了,再加上今天晚上遇到的事,也太离奇,精神还处于极度的兴奋状态里冷静不下来,看样子,今晚上是要失眠了。
想是这样想,过不多久,魏宁还是慢慢睡着了。
最近这阵子好像都是这样,他特别容易睡着,就算再兴奋,只要躺到了床上,过不得多久就睡着了,完全没得失眠这个现代社会里很多人都会有的困扰,即使他白天受到那么多的刺激和惊吓,这也许就是他还没精神崩溃的原因之一,等魏宁刚睡下不久,刚才睡着了的徐老三突然间坐了起来,对着魏宁在的那个方向说了一句。
“来了就出来撒。”
他的话刚说完,一股灰白色的雾气就慢慢地从地上冒出来,渐渐地凝成了一个实体,站在了魏宁身边,“魏惜”在地上凭空出现,他的身影开始是朦朦胧胧的,像珍珠一样的莹润颜色,渐渐地,才逐渐清晰起来,旁边的徐老三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一样地看着这一幕,“魏惜”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出来,眼睛就一直看着躺在木桌子上睡得并不算安稳的魏宁。
“魏惜”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摸了摸已经睡熟了的魏宁,随着他的动作,魏宁皱紧了的眉头被抚平了,“魏惜”在黑暗中极为显眼的身体,又往魏宁靠近了一点,一个深深地,又轻轻地叹息,在房间内响起。
“他要是不打这个电话,你还不得来是吧?”徐老三下巴上的胡子随着说话的节奏一翘一翘的。
听到他的话,“魏惜”终于舍得把黏在魏宁身上的目光挪到了徐老三身上,不过放魏宁脸上的手却还是一动不动,他看着徐老三,好像在审视着他,目光逡巡着,打量着,他在衡量徐老三的分量和实力,过了几秒钟,也许还要更短的时间,“魏惜”收回了目光,一个声音在屋子里响起,空荡荡的——
“你要什么?”
52、三缺
徐老三看着“魏惜”,把头摇了又摇,嘿嘿笑了两声,指着魏宁说,“我只问你一句,快七月半了,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明显把“魏惜”给问到了,他不做声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开了口,“——我自有办法。”
徐老三嘿嘿笑了两声,口里是在笑,脸上却半点笑容都看不到,下巴上那一小把山羊胡子,撸得平顺了,不像平时一说话就一翘一翘的,不过却更显得气氛凝重,“他天生八字轻,火焰低,我一见到他就帮他算了一命,他今年是个坎,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就一帆风顺,过不去,那黄泉路上就会又添上一条魂。”
“魏惜”只是听起,站着一动不动,就是并不算太稳固的身体震荡了一下,就好像一颗石子投了进去一样,凝固成实体的雾气一下子溃散开来,又极其迅速地聚拢了回去。
徐老三还在继续说,“这个坎本来就难过,结果还横插出你这一杠子,伤了魂魄不算,你还跟着他,你看看他,身上的阴气越来越重,阳气越来越少,难怪整日里见鬼,鬼见了他都快把他当鬼了,只怕不用到七月半,他身上的罡火就会灭了去。”
“魏惜”慢慢地开了口,“你要我做什么?”他看着徐老三,语气缓慢却非常坚定,“你叫破了我,不是要收我,而是说了这一通话,你是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吧?我可以帮你去做,只要你能保住阿宁身上的阳气。”他盯着徐老三,“我知道你有办法,而且你的办法一定比我的办法好。”
徐老三没得办法,就不会扯出这一通话来了,这个就是铺垫,为的,还是最后那个目的。
他这个话,让徐老三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你这个鬼倒是蛮机灵,我话还只说了一小半,就被你猜出来了,没错,我就是找你有事。”
“魏惜”眼神一深,“你说。”